我为岁月敬杯酒 第23章 温州人的“老板意识”

1992 年的金秋时节，《实践指南》编辑部的古煜和摄影记者老桂，犹如飞鸟一般，从崇明岛、上海到浙江象山，穿越了沿海城市的数个联营厂。温州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依山傍海，风光旖旎。他们先后采访了宏伟汽车旗下的贸易公司，以及海岛上的汽配联营厂。虽然行程匆忙如白驹过隙，但留下的印象却如刀刻斧凿般深刻。

温州服务站的老站长在介绍他们企业的改革情况时，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这几年，我们站里服务人员的积极性犹如被点燃的篝火，熊熊燃烧起来了。有的职工甚至连星期天都顾不上休息，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让用户满意。他们的倾心付出，犹如春日里的甘霖，滋润着每一位用户的心田，也为自己赢得了丰厚的回报。在当时社会平均工资仅有 300 元到 500 元的大环境下，站里那几个特别会修车的年轻人，犹如夜空中璀璨的明星，每月的收入竟然可以达到 2000-3000 元。记得当时的温州，街道刚刚开始拆旧布新，就像一个沉睡的巨人，慢慢苏醒过来。改造后的老城区，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焕然一新。然而，满街跑的菲亚特小汽车，却如同一群顽皮的孩子，让原本就拥挤不堪的城市更加喧闹。”

再加上走私和造假之风甚嚣尘上，在一定程度上犹如毒瘤一般损害了温州的形象。好在温州市委、市政府犹如醍醐灌顶般很快有了清醒的认识，及时提出了“质量兴市，重建温州”的思路，并如离弦之箭般迅速地付诸行动。这个在 80 年代中后期作为发展民营企业的试点地区，进入 90 年代初，已经有不少人如探囊取物般赚取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第一桶金。

因为事前的约定，下午一点，海岛县汽配厂厂办的陶秘书来接他们了。秘书拿出船票说：“汪厂长让我来接你们二位，五点多钟就到。”在船上和古煜对铺的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很健谈，他自报家门后说：“他是做汽车配件生意的王经理，楚天汽车城宏伟厂他很熟悉，因为去过多回，还结识了好几个朋友。说他们生产的汽车配件不仅进了车城，还走向了东北、华北、以及西南和华南地区。”

当古煜问：“你们都生产啥样的配件啊？”王经理回答道：“那可多了去了，大车小车，国内国外的车，咱都能生产。”古煜一听，本来想打趣他一下：“哟呵，不光会吹牛，还挺能造假呢，哈哈！”话到嘴边，他又改了主意，直截了当地问：“那你们有技术不？像技术资料、图纸啥的，有工程师不？”王经理很实诚地说：“买的原件就是技术资料，全靠模仿呗。”“哦，原来如此啊，王经理，那你们现在规模咋样啊？”“不大，就四五十个人。”“那还有比你们更大的不？”

“嘿，那可多了去啦！我跟你讲哦，我们镇可是海岛县的第一大镇呢，原住民只有三万多，外地来打工的更是有十多万呢，家家户户都开工厂哟！少的请几个或者十几个工人，多的能有一两百人呢！”王经理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古煜乐呵着说：“那你们镇都成‘老板镇’啦！”王经理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哈哈，还真是这么个理儿，你说对咯！”

第二天上午，古煜和摄影记者在厂里采访拍照结束后，只见四十来岁、身材瘦瘦的汪厂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这个厂子啊，这几年效益在整个温州地区都是顶呱呱的！而我呢，完全就是在给国家做贡献呐，要不是我老婆挣得比我多，就我这点工资啊，只够抽烟的，连饭钱都不够哟。”

古煜听了一头雾水，不禁笑道：“这怎么可能呢？”“嘿，你要是不信，去问问你旁边的办公室主任呗。”主任应道：“可不就是这样嘛，汪厂长那烟瘾大得很，800 元工资都不够他买烟的。”古煜又好奇地问：“那你夫人是做啥的呀？这么厉害。”

汪厂长没有直接回答古煜的问题，而是转头对他的小车司机说：“小周啊，你先带这两位记者顺道去我家瞅瞅，然后再去饭店哈。”真够爽快的！一路上，厂长兴致勃勃地说他夫人在家里开了个餐巾纸厂，雇了 40 个人，每人每天能生产 1000 包餐巾纸呢，每包能赚 0.02 元的利润，你算算看：40（人）x1000x0.02=800 元。一天的利润刚好是他一个月的工资呢。

古煜满脸笑容地问厂长：“好卖不？”王厂长喜笑颜开地回答：“那可好卖啦！”话刚说完，车就稳稳当当停在了海边的一幢楼下。这楼挺特别的，看着像连体别墅，从 1 楼到 6 楼，每层都有前后两间，每间差不多 30 平米呢。我们一路来到 4 楼，厂长扭头就对他夫人说：“吕经理呀，这可是楚天宏伟汽车厂来的贵客哟！我带他们来瞅瞅你的工厂，行不？”

吕经理站起来莞尔一笑：“你就带客人好好看看吧！”说完，她又和女工们一起忙着手上的活计。走出王厂长的家又有新发现，房子结构和内地完全不一样，从一楼到顶楼，只有一楼开门，楼上的墙上只有窗户，楼梯从房子中间呈“之”字形折叠而上，住起来又有单门独院的感觉。在往饭店的路上，王厂长说：“凡是他们厂里的职工，绝大多数都是一家两制，即一个在国有企业，一个在做生意或者是自己开厂当老板。”汪厂长很同情他的前任老厂长，说他一心扑在事业上，干了几十年，夫妻俩都在厂里，对企业绝对忠诚，可是干到退休待遇也不高。现在时代好了，他们人也老了，最亏的就是他们。看得出他对老厂长不但很尊重，而且有心中的爱，一往情深。那天，是老厂长陪记者吃的晚饭。

翌日一大早，海平如镜。朝霞四射，海滩上三三两两赶海的人在忙碌着。老厂长赶来招待所，带记者到海边看海水退潮，看大海日出，还看到不少赶海拾贝的大人小孩，最后转到海边的集贸市场。成堆的大海鳗像蟒蛇一样，在其他地方都是不曾见到的。在那里的早晨，看到什么都新鲜，记得在内地海产品贵，淡水鱼便宜，而在那个岛上正好相反。

据老厂长介绍说：“那时温州市委就有一个观点，为了遏制国有资产的流失，国有中小型企业能卖的都要卖出去，能卖多少钱是多少钱，不卖将会逐渐流失。内地人听到这个话都很惊讶。心想，这不是削弱国有经济吗？集体经济的主体地位还要不要？”可是，十年后，这一观点在全国已形成共识。由此也不难看到内地观念比沿海至少要滞后十年。

随着浙商的崛起，不仅在国内各大城市买地盖楼，收购企业，赢得了广阔的市场机遇。同时，他们也赚得腰包鼓鼓的。再说温州的纽扣、打火机、皮鞋、服装、汽车配件，等等还在世界同行中，都占有很大的比重。温州的“太太炒房团”闻名遐迩，真令国人艳羡。其实，给古煜印象最深的还不在这些，而在于他们超前的观念。温州人这几句话堪称经典：“钱多当大老板，钱少当小老板，没有钱借钱也要当老板，借不到钱的做梦时还要当老板！”

你看，这就是温州人的“老板意识”！这种意识又是何等的强烈！

人们常说：“思路决定出路，思想指导行为，打工不如开小店。富豪李嘉诚早就说过：“打工是最愚蠢的投资。”面对那么多的打工者，这话似乎听了刺耳，但又的确是当今社会的大实话，诚哉斯言！那么多人为他们打工能不先富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