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燎原 第74章 毋极，甄豫

柳珩稳稳地坐在乌云踏雪背上，说来也是好运，这匹骏马如墨般漆黑，四蹄雪白，宛如踏雪而来，公孙瓒虽赠了柳珩照夜玉狮子，但他自己还是更惯用这俊俏的黑马，宝贝的很。

而如此良马历经虎牢血战后反而还能活下来，柳珩自然满心欢喜。

它似乎也觉着主人心情愉悦，步伐轻盈而稳健，沿着宽阔的官道徐徐前行，目的地是毋极县。

春末的微风轻拂着柳珩的面庞，带来丝丝暖意。

他着一袭玄色深衣，衣摆随风飘动，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腰间系着的五色丝绦，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宛如翩翩起舞的彩蝶。

阳光洒在身上，照亮了他腰间悬挂的玉珏。那玉珏通体莹润，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宛如羊脂白玉，温润而柔和。

背后背着一把劲弓，弦上似乎还残留着昔日虎牢关的杀气。它随着马蹄的节奏微微颤动，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荣耀。

而在他怀中，揣着一根久未吹奏的竹萧。这根竹萧已经陪伴他多年，竹身被岁月磨砺得光滑无比，隐隐透出竹节的青玉色泽，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毋极县的柘林在远处连绵成一片黛色，风过林梢，传来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语着什么。

柳珩的目光落在林间小径尽头，那里隐约可见一座宅院的飞檐，青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他不由得想起数年前初识甄豫时的情景——那时的自己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农民，仗着一腔武勇与几卷书，硬是在乱世中闯出了一条路。

而甄豫，那位谈笑间便能让人如沐春风的男子，不仅赠他范阳宅子，还扶持自己做生意，如今想来，对自己有大恩。

不过，这次去，正如众人所说，是为了甄宓……

“许久不见，柳公子！”陈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位老仆骑着匹枣红马，接过柳珩马上驮着几卷竹简和一坛新酿的黍酒，是柳珩特意为甄豫准备的礼物。

陈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家主怕是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如此说来，甄豫已经是甄家话事人了吗。

柳珩微微一笑，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陈伯。

他整了整衣襟，踏上石板小路，朝宅院走去。

果然，未到门前，便见甄豫一袭青衫，站在院门口，身后是几株新发的桦树，枝叶繁茂，遮住了半边天。

“明渊，数年不见，你这风采更胜往昔啊！洛阳英杰之事，我也听闻不少！”

甄豫朗声笑道，快步迎上前来，拍了拍柳珩的肩头。

他的目光在柳珩腰间的丝绦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揶揄，“啧，这丝绦编得精巧，怕不是哪家姑娘的手艺？莫要让小妹瞧着了。”

柳珩耳根微热，干咳一声，岔开话题：“豫兄说笑了。倒是你这柘林，越发茂盛了。听说你新置了百亩林地，怕是要做一番大事业了。”

甄豫哈哈一笑，引着柳珩入内。宅院内清幽雅致，庭中一方水池，池边几株辛夷花开得正盛，淡淡花香混着柘叶的清气，令人心旷神怡。

二人落座于堂中，案几上已摆好茶盏，青瓷盏中茶汤清亮，冒着袅袅热气。

“明渊，此番来访，不会只是为了叙旧吧？”甄豫端起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柳珩，“你那封信里提了范阳书院，又说要商议柘木案的事，可我瞧着，你心里怕是还藏着别的事。”

柳珩低头抿了口茶，茶汤微苦，回甘悠长。他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案几上的一卷《诗经》上，封面泛黄，边角已被磨得起了毛边。

他想起多年前，甄宓曾捧着这卷书，脆生生地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那时的她，尚不知世事艰难，只知跟在兄长身后，笑得天真烂漫。

“豫兄，”柳珩抬起头，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此番前来，确有要事相商。除了书院和柘木案，我还想……向你求娶宓儿。”

甄豫闻言，手中茶盏微微一顿，茶汤荡起细小的涟漪。他放下盏，目光直视柳珩，眼中既有审视，也有几分笑意：“哦？明渊，你与宓儿相识多年，情谊深厚，我自是知道的。可你也知，宓儿是我甄氏掌上明珠，这婚姻大事，需得慎重。你且说说，你为何非她不可？”

柳珩沉默片刻，似在斟酌言辞。他起身，走到堂前，推开窗棂，目光投向远处的柘林。春风吹过，林叶翻涌，宛如碧波。他低声道：“豫兄，你我相识于乱世，黄巾四起，天下板荡。那时我不过一介布衣，蒙你赏识，才有今日的立足之地。”

他转过身，目光坚定：“宓儿于我，不仅仅是倾慕之人，更是心之所系。我知她性情温婉，却也有自己的坚持。数年前我们在毋极定下誓约，我便立志，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我都要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如今我虽不敢说能给她锦衣玉食，但范阳书院已初具规模，我愿以毕生之力，护她周全。”

甄豫静静地听着，脸上笑意渐深。他起身，拍了拍柳珩的肩头：“明渊，你这番话，倒让我想起当年你我初识时的模样——那时的你，眼中也有这股不服输的劲头。只是还多了几分傲气，拒绝我招揽不说，还打我，如今倒是消了性子？”

柳珩笑笑，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婚事可全要甄豫这个大舅哥点头才行。

“宓儿的心意，我这做兄长的多少明白几分。

只是，婚姻之事，还需她点头。你既来了，明日不妨去林间找她，她常在那儿抄书习字。”

柳珩闻言，心中一震，脸上却露出笑意：“多谢豫兄成全。”

甄豫摆手笑道：“成全谈不上，倒是这柘木案的生意，我得跟你好好算算账！来，坐下，咱们先谈正事！”

堂中笑声朗朗，窗外柘林摇曳，仿佛在见证这一段旧约的重续。

而柳珩心中，已开始勾勒与甄宓重逢的画面——那片柘林下，她是否还如当年般，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