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灌木丛被拨开的声响。片刻后,陆迟那张挂满担忧的脸出现在坑口上方。他额头上还有未退的汗珠,发丝微乱,显然是匆忙寻找而来。
“媳妇?”陆迟惊讶地望着坑底的阮瑶,眉头紧皱,“你怎么在这坑里?”
看到陆迟的瞬间,阮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紧绷的神经一松,眼泪几乎要涌出眼眶。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
“我…我不小心掉下来了。找根绳子把我拉上去吧。”
话刚出口,阮瑶猛然想起陆迟的伤情。肩膀还未完全痊愈,今早她出门前,陆迟还在发着高烧。此刻他的脸色也明显苍白,额头上还有未退的虚汗。
“等等!”阮瑶连忙补充道,“你的伤还没好,不要勉强自己。找个人来帮忙吧,别再把伤口弄裂了。”
陆迟闻言,原本已弯下腰准备下坑的动作顿住了。他抬手试探性地按了按肩膀,立刻感到一阵剧痛,伤口似乎有再次撕裂的迹象。他咬了咬牙,显然在权衡利弊。
“我能行…”陆迟低声说道,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芒。
“不行!”阮瑶声音陡然提高,语气中满是担忧与坚决,“你若下来,伤口恶化了怎么办?万一我们两个都上不去呢?孩子们还在家等着呢。”
听到这话,陆迟犹豫了。他凝视阮瑶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你别怕,等着我,我这就去找人来救你。”陆迟语气坚定,眼神中满是承诺,“不会让你在这里待太久的。”
“嗯,我等你。”阮瑶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对陆迟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小心点路。”
陆迟点点头,转身匆匆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坑底的阮瑶再次陷入孤独与黑暗之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不断地安慰自己陆迟一定会带人回来。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在脑海中盘算那笔意外之财的用途,为这个家庭描绘更加美好的未来。
终于,不到十分钟,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阮瑶立刻从思绪中惊醒,抬头望去。
陆迟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位熟悉的面孔—那是山上抓兔子改善伙食的知青。
“表姐?”那知青探头望向坑底,脸上写满讶异,“你怎么在这里面?”
他平日里略显疏离的知青形象有些不同。他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服,袖子高高挽起,露出晒得黝黑却结实的小臂,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
陆迟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地扫过坑底的阮瑶,又落在徐宁身上,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
“徐宁,你怎么来了?”阮瑶惊喜交加,看到徐宁,心里又多了一分安全感。
徐宁探头,关切地问:“表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一边问,一边已经开始打量坑壁,寻找施救的办法。“陆迟哥,你伤着,我下去把表姐弄上来。”他说着,作势就要往下跳。
“别!”阮瑶连忙阻止,“这坑壁很滑,你小心点。而且,这下面……”她看了一眼那根削尖的木棍,心有余悸。
陆迟沉声道:“我来想办法。”他目光扫过四周,想找藤蔓或者结实的树枝。
徐宁却已经找到一处相对缓一些的斜坡,对陆迟道:“陆迟哥,你肩膀有伤,还是我来吧,我皮实。”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不等陆迟反对,已经手脚并用地滑了下去。泥土簌簌落下,激起一阵尘埃。
坑不算太深,徐宁稳稳落地,溅起脚边几点泥星。他转向阮瑶,伸出坚实的手臂:“表姐,我扶你。你踩着我肩膀,我托你上去。”
阮瑶看着他伸出的手,又抬头看了一眼坑边脸色有些发沉的陆迟,心中微微一动。但眼下脱困要紧,她点了点头,略带狼狈地说:“麻烦你了,徐徐宁。”
徐宁的手臂孔武有力,他先是半蹲下,让阮瑶踩着他的肩膀,然后用尽全力,将她向上托举。阮瑶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托起,她双手扒住坑沿,借力向上攀爬。
陆迟在坑边看着,脸色愈发阴沉。尤其是看到徐宁的手臂稳稳地托在阮瑶的腿弯处,帮助她向上时,他眸色暗了暗,抿紧了嘴唇,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节泛白。那件沾着泥土的衬衫,仿佛也染上了几分寒意。
“抓紧了,表姐!”徐宁在下面喊道,声音有些吃力。
阮瑶终于爬出了陷阱,瘫坐在坑边,大口喘着气,手臂和膝盖火辣辣地疼。
徐宁随后也借着坑壁的一些微小凸起,敏捷地爬了上来,额头上汗水更多,混着泥土,有些狼狈。
阮瑶刚想对徐宁道谢,一股大力猛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拉入一个略显冰凉却带着熟悉松木气息的怀抱。陆迟紧紧地将她搂住,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媳妇,你没事吧?”陆迟的声音沙哑至极,带着压抑的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低头,细细打量着阮瑶,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阮瑶被他勒得生疼,胸口发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我没事,就是些擦伤。陆迟,你轻点,疼。”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手臂的微微颤抖。
陆迟这才如梦初醒般稍稍松开些,但依旧将她牢牢护在怀里,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喘着气、同样有些狼狈的徐宁,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多谢徐知青援手。”那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徐宁,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无声地警告。
徐宁摆了摆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泥,憨厚地笑道:“举手之劳,陆迟哥太客气了。表姐也是运气不好,这陷阱看着有些年头了,也不知是谁设的,真是缺德。”他说话时,目光坦荡,并未察觉陆迟语气中的异样,只是看向阮瑶的眼神依旧带着纯粹的关切。
阮瑶从陆迟怀里微微挣脱出来一些,对着徐宁感激地笑道:“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和陆迟及时赶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注意到陆迟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几乎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
阮瑶打量着眼前这个曾经衣着光鲜的表弟,目光落在他那件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上,心头涌起一阵困惑。昔日的富家公子如今竟是一副风尘仆仆的知青模样,这反差太过强烈。
“徐宁,你怎么穿得这么朴素?”阮瑶迟疑片刻,语气中满是关切,“徐家不是商贾世家吗?你父母没给你准备些像样的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