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烛火在深夜里跳了跳,将叶天策手中的《监察律例》初稿映得忽明忽暗。
他笔锋在“世族田赋”条款上顿住,指节无意识摩挲着羊皮纸边缘——这是前世谈并购时养成的习惯,越是关键条款,越要反复确认每个字的分量。
“啪。”
胸口突然传来灼烧般的震动,像是有人隔着虚空攥住了他的心脏。
叶天策猛地抬头,案上的青铜烛台应声跌落,在青砖上砸出清脆的响。
他按住左胸,那里贴着块半指厚的玉牌,此刻正透过里衣发烫,幽蓝光晕顺着锁骨爬向颈侧,像条活过来的灵蛇。
识海骤然翻涌。
画面如碎片拼凑:血雾弥漫的高速路,刹车声撕裂耳膜,他被甩出车外时最后一眼,是迎面而来的卡车前灯——猩红如幽冥鬼火。
而此刻,那团猩红竟在识海中重新凝聚,化作一双缓缓睁开的眼睛,眼尾勾着暗红血丝,带着几分熟悉的戏谑:“你终于......醒了。”
“咳!”叶天策踉跄着扶住龙书案,冷汗浸透中衣。
前世车祸的剧痛与此刻的心悸重叠,让他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深吸三口气,指尖快速在腰间虚点——系统面板在识海展开,功法阁、时间殿的图标微微震颤,显然也被这股异常波动影响。
“赵高。”他低喝一声,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震音。
黑影几乎是瞬间从梁上滑下,玄铁剑鞘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殿下。”
“去暗桩取近三月幽冥裂隙的监测记录。”叶天策扯松领口,目光扫过窗外浓重的夜色,“另外,让太医院送盏凝神汤来。“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要加三倍茯神。”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南域剑宗。
姜洛璃的惊鸿剑突然发出清越长鸣,剑尖重重戳进青石板,在地面犁出半丈深的沟壑。
她垂眸望着震颤不止的剑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自她十年前突破武道宗师,这柄伴随她成长的本命剑,还从未如此失控过。
“啪嗒。”
一滴血珠顺着剑尖滴落,在石面上绽开红梅。
她这才惊觉掌心已被剑柄勒破,鲜血正顺着腕骨往下淌。
山风掀起她的白衣,腰间的听风铃突然轻响,与千里外那抹幽蓝遥相呼应。
“是他......还是那股力量?”她望着北方翻涌的云层,喉间溢出低喃。
十年前在极北冰原,她曾见过那个被封在冰壁里的银甲身影,当时剑鸣便如此刻般癫狂。
后来她查遍宗门禁地,只在古籍里找到片言只语:“听风铃,锁阴阳,见则缘生,离则劫起。”
“圣女。”
身后传来长老的唤声。
姜洛璃迅速收敛气息,转身时已恢复清冷模样:“何事?”
“大乾新政的邸报送来了。”白眉长老将一卷羊皮纸递上,“废除世族荫官、推行寒门科考......这动静比当年太祖皇帝改制还大。”他捻着胡须轻笑,“宗主要您去议事堂,说该派人去京城‘考察’了。”
“不必派人。”姜洛璃接过邸报,指尖在“龙渊阁”三字上顿住,“我亲自去。”
白眉长老的笑容僵在脸上:“圣女,您的剑心......”
“剑心若连这点波动都受不住,还算什么天生剑体?”姜洛璃拂袖转身,惊鸿剑自动飞入剑鞘,“明日辰时启程,备三匹玄铁蹄的快马。”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多带些止血药。”
龙渊阁的晨钟比平时早响了半个时辰。
李文昭站在朱漆门廊下,望着台阶上整整齐齐站成三列的新科士子,喉结动了动。
这些人里有卖菜的老丈之子,有走街串巷的货郎,甚至还有个曾在他书摊前抄书的小乞儿——此刻他们都穿着崭新的青衫,腰间挂着刻着“龙渊”二字的木牌,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李主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文昭转身,看见叶天策正踩着晨露走来,玄色常服外罩着件月白大氅,腰间的听风铃在风里轻晃。
他慌忙行礼:“殿下。”
“不必多礼。”叶天策抬手虚扶,目光扫过众人,“今日开始,龙渊阁便是大乾的眼睛。”他指节敲了敲门廊上的“监察律例”匾额,“我要你们做的,是替百姓看住那些坐享祖荫的官儿,替寒门守住这来之不易的科考。”
人群中传来抽气声。
那个曾在书摊抄书的小乞儿突然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草民周禾,定不负殿下所托!”
“都起来。”叶天策弯腰将人扶起,“从今日起,你们不是草民,是大乾的监察使。”他转向李文昭,“明日开始,选三十个机灵的,跟着黑冰台去各州府见习。
世家若有阻挠......”他眼尾微挑,“就把他们的阻挠,也写进监察例里。”
西郊废弃的城隍庙外,赵高掀起褪色的门帘,霉味混着阴寒气息扑面而来。
他回头朝叶天策躬身:“主子,地道在供桌下。”
叶天策借着火折子的光,看见供桌上的泥胎神像缺了半张脸,嘴角还沾着不知哪年的蛛网。
他蹲下身,指尖在砖缝里一挑,块青石板应手而开,下面是条向下的石阶,隐约能听见滴水声。
“小心阴毒。”赵高抽出玄铁剑横在身前,当先走了下去。
地道比想象中宽敞,四壁用黑铁浇筑,每隔十步便嵌着颗夜明珠,将地道照得青白一片。
走到尽头时,叶天策终于看见了那道裂隙——不过半尺宽,却像张吞噬光的嘴,边缘翻涌着墨绿阴气,沾在石壁上便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这是......”他皱眉凑近,胸口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将裂隙边缘的阴气逼退三寸。
识海中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异常法则波动,建议使用‘法则纹’功能封印。”
叶天策指尖凝出金色纹路,按在裂隙旁的石壁上。
金色光纹如活物般游走,沿着裂隙边缘编织成网,最后“啪”地一声收紧。
裂隙中传来尖啸,像是某种存在被刺痛的呜咽,随即缓缓闭合,只留下道淡灰色的痕迹。
“留三队暗桩在这里轮值。”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每日子时用玄铁钉钉入裂隙周围,若有异动......”他望着赵高,“直接烧了这庙。”
御园的夜月被云层遮住半张脸时,姜洛璃到了。
她借宿的别院在御园最深处,四周种满修竹。
此刻她站在竹影里,惊鸿剑横在膝头,月光透过叶隙落在剑身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突然,她手腕轻振,剑鸣如龙吟般炸响,剑光裹挟着剑气直冲天际,将云层撕出个窟窿。
正在御书房批折子的叶天策猛地抬头。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股剑气里带着熟悉的韵律——是天生剑体独有的“剑心共鸣”。
他放下朱笔,推开窗,看见东南方有银光直冲霄汉,像是要捅破这方天地。
“有意思。”他低笑一声,摘下腰间的龙纹玉佩别在腰间,“赵高,备马。”
等叶天策赶到别院时,姜洛璃正收剑入鞘。
月光下她白衣胜雪,发间玉簪微颤,剑穗上的红珊瑚在风里晃出残影。
听见脚步声,她转身,目光如剑般刺来:“你身上......有不该存在的东西。”
叶天策停在三步外,望着她腰间的听风铃挑眉:“你说的,是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玉佩,“还是......”他顿了顿,“极北冰原里,那道银甲身影?”
姜洛璃的瞳孔微缩。
她握剑的手紧了紧,剑气不自觉外放,在两人之间掀起气浪。
叶天策却不躲不闪,罡意从脚底升起,与剑气撞在一起,在地面炸出个深坑。
“你果然知道。”姜洛璃声音冷了几分。
“我还知道......”叶天策正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剧烈的空间波动。
姜洛璃的剑再次震颤,这次鸣声里带着几分急切,剑尖直指西方。
她抬头望向夜空,低声道:“有人比我们更快一步......幽冥裂隙,开了。”
话音未落,西方天际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地底挣出。
叶天策望着那方向,掌心的法则纹隐隐发烫——他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
更深露重时,京城西城门的守卫揉了揉眼睛。
他分明看见,西方的云层里有红光闪过,像极了......幽冥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