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尚峰认命地叹了口气,努力将目光从那波光粼粼的渭水河面上移开,投向了孙思邈手指的那片河滩。
只见河滩边水草丰美,确实长着一片片叶片修长、如同出鞘利剑般的植物,绿油油的一大片,生机勃勃。
【叶似长剑,根茎横走……前日才讲过……】苟尚峰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试图搜刮出一点点关于这玩意儿的记忆碎片。
【前天我们在哪里来着?好像是在一个山坳里?大佬当时指着一种长在水边的草说,说它能利水渗湿?还是清热解毒?】
他努力回忆着,但脑海里那些植物的形象都糊成了一片,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这难度也太高了吧!这要是放到现代,我直接掏出手机“形色”一下不就知道了,哪还用得着这么费劲】
他正抓耳挠腮,准备再次祭出“憨厚茫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旁边孙思邈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马车里那位刚刚苏醒不久、正好奇地掀开车帘向外张望的贵妇人。
【不行!不能再在大佬和这些潜在客户面前丢人了!我好歹也是个(未来的)神医!怎么能连个草药都认不出来?!】
一股莫名的好胜心涌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仔细地观察着那片植物,努力将它的形态特征和他记忆中孙思邈讲过的那些草药进行匹配。
【叶似长剑,根茎横走,喜生水边,能利水……】
忽然,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先生!” 他眼睛一亮,有些不确定但又带着几分期盼地说道,“此物莫非是菖蒲?石菖蒲?”
他记得孙思邈好像提过,石菖蒲喜生于水边石上,能开窍化痰,也能利水。
虽然眼前这片长在河滩上的,未必是“石”菖蒲,但形态和生长环境似乎有几分相似。
孙思邈听完,随即点了点头:“嗯,你倒还记得菖蒲。此乃水菖蒲,与石菖蒲同科,亦有化湿开胃,开窍豁痰之功。只是其性较石菖蒲更为辛温,多用于脘痞不饥,噤口痢等。你能从形态和生境联想到它,也算略有长进。”
【又蒙对了?!而且大佬还夸我了?!】
苟尚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感觉自己像是买彩票中了五块钱一样激动!虽然这长进的水分可能比这渭水河里的水还多。
【看来,我这神农速成班的学渣生涯,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嘛!只要我继续努力学习,说不定真能在大佬的“悉心教导”下,成为一代……呃……至少能认得几种草药的半吊子郎中】
得到大佬极其罕见的肯定,苟尚峰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连带着看这渭水渡口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渡口边。
这渭水渡口,果然比他们之前经过的那些荒僻之地要热闹得多。
宽阔的河面上,有几艘渡船正在来回穿梭,将南来北往的客人和货物运送到对岸。
岸边搭建着一些简陋的茶棚和食肆,不少穿着各色服饰的旅人、商贩、脚夫正聚集在这里,或歇脚饮茶,或等待渡船,人声鼎沸,充满了勃勃生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河水的腥气、食物的香气、牲畜的臭气以及各种人体汗液发酵的复杂气味,虽然依旧算不上好闻,但比起黄土高原那单调的尘土味,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真实感。
苟尚峰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心里那点搞钱的小火苗又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客流量!在这里肯定能找到识货的买家!】
【等安顿下来,一定要想办法出来转转,考察一下市场行情,看看能不能先做几笔小买卖,赚点零花钱!】
他正美滋滋地盘算着,孙思邈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了,将他从对财富的美好幻想中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后生,莫要只顾着看热闹。” 老者指了指渡口边那些形形色色、等待渡船的人们,语气平淡地说道,“你且仔细观察这些人。看看他们的面色、形态、言谈举止,推断一下他们的身份、来历,以及康健与否。这便是你今日的功课。”
【又来?!】苟尚峰感觉自己刚刚燃起的那点搞钱热情,瞬间又被浇熄了大半。
【我太难了……我真的太难了……】
但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努力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些可能带来商机的摊位上移开,投向了那些在他看来长得都差不多的路人甲乙丙丁,开始了他新一轮的、充满了吐槽和无奈的望诊实践课。
他先看到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皮肤黝黑、肩上扛着沉重货物的脚夫。
他们大多面带倦容,额头上渗着汗珠,但眼神还算有神,说话声音也洪亮有力。
【嗯……这几位大哥,典型的体力劳动者。长期负重,要注意腰椎和膝关节的保护。看他们面色虽然疲惫,但中气还算足,应该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按时体检?有没有买工伤保险?】
他又看到一个穿着绫罗绸缎、体态丰腴、被几个丫鬟仆役簇拥着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正用一方丝帕掩着口鼻,眉头微蹙,似乎对渡口这嘈杂的环境和混浊的空气颇为不满。
她面色白皙,但眼下似乎有些淡淡的青黑色,嘴唇颜色也偏淡。
【这位大太太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贵人家。面色白,唇色淡,眼下青黑,这是气血不足?还是脾肾阳虚?或者单纯的没睡好,黑眼圈?】
【建议保持心情舒畅,早睡早起,多吃点红枣枸杞阿胶……不对,这里好像没阿胶?那多吃点猪肝菠菜?】
他正胡思乱想着,孙思邈的声音又冷不丁地响了起来:“如何?可有所得?”
苟尚峰一个激灵,赶紧将自己那些不靠谱的诊断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然后挑了一些听起来比较中医的说法,含糊其辞地汇报。
孙思邈听完,依旧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偶尔会纠正他几句“望诊当先观神,再察色,后辨形态,不可本末倒置”,或者“言语气息亦有虚实寒热之分,需仔细分辨”。
就在苟尚峰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的时候,渡口边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男子,正焦急地扶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呼吸急促,额头上全是汗,小手还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脖子,似乎是哪里不舒服。
那年轻男子急得满头大汗,一边给女孩扇着风,一边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周围的人也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但大多是爱莫能助。
孙思邈看到这一幕,眉头微蹙,立刻迈开步子,朝着那对父女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