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是灯火 第45章 世元不想耽误荣小姐一生

老天爷真是垂怜他，让她遇见一个这么好的姑娘。

等他醒了，他第一件事情便是退婚，他要娶唐大夫。

他想带她去他的部队当军医。

不行！

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的女人只能看他一个男人。

他好吃亏呀，被她恨不得摸了个够，可自己只牵了她的手。

他想醒过来。

为什么今天有人哭？

他用尽力气，闻不到唐大夫身上的味道。

他懊恼万分，一生气，便睁眼了：这里为什么布置地有些喜庆，尽管只是简单的红绸子和红花，还有红烛。

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他虚弱而失望地叫道：“艺茗。”

“世元、世元，你醒了！”徐艺茗激动地不能自已，喜极而泣，泣不成声。

刚出去的嬷嬷，推门一看，见果然是沈世元醒了，大惊大喜过后，说道：“我去叫宜棠小姐。”

“慢着。”沈世元叫住嬷嬷，“我有些口渴。”

徐艺茗连忙让嬷嬷去端水，自己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世元病床边， “你真是吓死我了。”

“是你在照顾我吗？”沈世元心里很着急，他想见唐大夫。

“你忘了，我学过护士。”徐艺茗脸上露出调皮得意之色。

“辛苦了。”沈世元问道，“唐大夫呢？”

“什么唐大夫，之前是嬷嬷照顾你，我来后嬷嬷就把你交给我了。”徐艺茗开心道，“我觉得我是你的福将，我一来你就醒了，是不是？”

“我大哥呢？”沈世元问道。

“大公子仿佛有事要办。”徐艺茗又补充道：“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见沈世元不接话，徐艺茗道：“我不该妄自猜测。”

“没事。”徐世元露出疲态，“让我睡会儿吧，你也去休息，不必看着我。”

徐艺茗虽然失望，仍不动声色，“总要喝了水吧，你说过口渴的。”

嬷嬷正好进来，徐艺茗接过碗要喂水，沈世元出言阻止，“嬷嬷来吧。”

徐艺茗面色讪讪，沈世元道：“你是翻译，又不是我的副官，不用为我做这些。”

徐艺茗懊丧极了，沈世元总是三言两语推开她，把彼此的关系界定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徐艺茗望见镜子中的自己，明明也是明眸皓齿，却总是热脸贴着冷屁股，她挤出一丝笑容，蓦然发现自己的眼角竟然皱起纠结的纹路，她吓了一跳，只好用尽力气捏着自己，才能镇定地说一句完整的话：“好，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

她走出房间，望着钟协统家歪歪扭扭的巷道，两旁的土胚墙，她想起无礼的锦津，不由踢起一块小石子，骂道：“土包子。”

沙枣树花季将过，风吹过，滑板簌簌落下，徐艺茗看着自己一身残败的花瓣，心情更加烦闷。

好在钟协统知道徐秘书到了，连忙派人迎接，又安排了上好的房间，这才心里舒坦了些。

两人寒暄几句，钟协统的态度不算恭敬，对方不过是个年轻女娃娃，自己可是沈家亲家，于是摆出几分长辈谱来，叫徐艺茗十分恼怒，又不好发作。

钟协统寒暄几句便要告辞，留下几个仆役供她使唤，徐艺茗连忙叫住钟协统：“是不是住得离世元太远？”

钟协统打了个哈哈，“世元刚刚醒，这段时间没有军务，你就让他消停点，没事别去找他！你呢，若是无聊，大可找锦津玩，不过她现在要当沈家大少奶奶估计也没心情跟你玩，你不如去看看风景拜拜佛，姑娘家去求个姻缘什么的，你比锦津还大，爹娘应该早就着急了，若实在无聊，不如早些时候回兰州，或是直接回京城，都随你。”

徐艺茗满头黑线，已是愤懑到了极点，没想到钟协统又补了一句：“你大可放心的走，我担保，沈世元绝对不会找你。”

徐艺茗走进屋，砰得一声把门关住，钟协统不解，跟几个下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呢？一个女娃娃，忒大的脾气了。”

钟协统就近去了五姨娘心儿那里，心儿生在骂小丫鬟手笨梳疼了她，钟协统不耐烦道：“怎么一个二个脾气那么大。”

心儿连忙喝退了小丫鬟，扭着腰走近钟协统，拿着几根头发，抱怨道：“行，任凭她把我头发扯光，也省得剃度了，直接当姑子去。”

“哎哟喂，我的小心肝，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就是怕你发火伤了自己的身体，下人手笨你慢慢教，你这样打骂，她下次更怕，更做不好，是不是？再说了，小丫鬟也没有念过书，哪里能跟你这念过书的女学生比！”钟协统搂着心儿哄道。

“女学生又如何，不也是跟你这么个糟老头子。”心儿嘴里说得难听，面上表情却是温柔小意，手搂着钟协统的脖子。

钟协统只当是打情骂俏了，哄道：“还委屈上了，我跟你说，你们这帮女学生，别以为认了几个字就能各个做太太，像你这样锦衣玉食又能有几个？去年世良来，我还买了几个去伺候他呢！”

心儿心里一惊，敛了敛色道：“老丈人给女婿送女人，你这老丈人当得可真够意思。”

钟协统笑道，“不过是几个取乐的玩意儿，我女儿是正房太太，碍不着她什么事儿，世良喜欢女人，大家都知道，锦津也知道，你看她，有介意吗？正房太太就要有正房太太的气度，几个逢场作戏的下贱女人都容不了，还能成什么事儿，我老钟的女儿，宰相肚里能撑船。再说了，夫人若是容不下，还有你们这些阿猫阿狗吗？”

心儿忍着气，在钟协统身上乱摸了两把，钟协统立刻就不能自持了，抱着心儿便往床上去，心儿叫道：“你着急什么，喝了药再说。”

小丫鬟面红耳赤端来一碗药，心儿一口一口喂到钟协统嘴里，钟协统欢喜道：“每次就属在你这里睡得香。”

“那就多喝点。”

心儿看着倒在床上如死过去一般的钟协统，忍不住伸腿踢了他几脚：“你个王八蛋，糟蹋我们，还骂我们下贱，我看你他妈的才是最下贱的，钟锦津有你这样的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沈世元急不可耐问嬷嬷：“唐大夫呢？”

嬷嬷笑道，“一直照顾你这么些天，回去休息了，荣老爷让她喝了一碗安神汤，估计啊，这一觉要睡到明天。沈公子安心睡觉，等她明天来看你，知道你醒了，肯定高兴坏了。”

明天才能见到唐大夫，沈世元心里有些着急。

“少爷，少爷！”老李在门外喊道，“你醒了吗？”

沈世元没好生好气，“你别进来，上次就是被你害得，鬼门关前走一遭，得亏唐大夫救我。”

“少爷少爷，老李无地自容，这就给少奶奶磕头去。”老李在门外带着哭腔。

沈世元心想，“什么少奶奶，她做不了寡妇，我是生是死都不要她，我要娶唐大夫。”

“少奶奶还不知道您醒了呢，我这就去告诉她！”老李在门外说道。

“你啊，顺便告诉她，我要退婚。”沈世元这一遭生死经历，什么都明白了，以有限而脆弱的生命拥有人生挚爱，方不辜负。

“不行啊，少爷，退不了婚，您已经和少奶奶成亲了，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做那不仁不义的事情，若不是宜棠小姐深明大义，愿意与您成亲，您能这么快醒来吗？这也要感谢菩萨，二太太求了菩萨，菩萨指点了成亲冲喜，果然成亲第二天您就醒了，太太和老爷都高兴得不得了。”

沈世元如当头棒喝，自己居然成亲了，还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与自己不爱的女人！

他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滚。”

老李见沈世元动怒，生怕影响他恢复，只能连滚带爬照做了，刚走出巷子口便遇见来探望的沈世良，叫苦道：“大少爷，三少爷嚷着要退婚。这哪里是退婚，分明是要休了宜棠小姐，三少爷这是怎么呢？宜棠小姐这般人才，她居然看不上，难道真的看上徐秘书那人？”

沈世良也不解，只是这个消息于他倒是一线生机，他摆摆手示意老李去忙，自己则去耳房熏过艾草，又拿石炭酸把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擦拭了一遍这才推门进去。

“大哥。”沈世元遭此一劫，再见亲人，心中动容，“大哥，能见到你真好。”

“嗯，醒过来就好。”沈世良道：“多亏了宜棠。”

沈世元不明白自己大哥怎么也如此迷信什么冲喜的功效，坦言道：“大哥，我心有所属，不想娶荣宜棠。”

见沈世良愕然，沈世元道：“于我昏迷之中成婚，也算不得什么礼成，待我康复，于荣伯父和荣小姐说明白，这婚不算数，我实在不想耽误荣小姐一生。”

沈世良见沈世元说得坦诚，一句“心有所属”叫他感同身受，不由说道：“好，我帮你。”

“谢谢大哥。”沈世元说地诚心诚意，又担忧道：“但愿荣小姐也能明白我的用心。”

“你放心，以宜棠的为人，定然不会纠缠你。”沈世良补充道：“宜棠本来也没有要嫁你的意思，若不是长辈相逼，她根本不会同意冲喜。”

“委屈她了。”沈世元内疚道：“女子生而艰难，不能自主，待我康复，必定成全荣小姐，两边长辈，我来处理，不会让她为难，日后荣小姐若有难处，用得上我沈世元，我必不会推辞。”

“宜棠会领你的情，但说到向你求助，你实在是想多了。”沈世良调侃道，“她若是有求人的时候，只怕想帮忙的人从张掖排到兰州。”

“听起来大哥对荣小姐印象颇好。”沈世元道，他的语调里不乏调侃。

“反正你也不喜欢她，与她的婚事不作数，那么，她喜欢谁谁又喜欢她，自然也不关你的事了。”

沈世良飘飘然中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沈世元并不知道宜棠就是唐大夫。

沈世良继续自得，“你大哥我阅人无数，看女人，自然比你有眼光。”

“大哥你也说了，你阅人无数，荣小姐毕竟与我们沈家有恩，你何必…….何必招惹她。”沈世元知道自己大哥的脾性，自以为好心，出口劝道。

“你啊，少操心。”沈世良笑道，“你大哥该玩的时候玩，该收心的时候收心，见过世面，比你有分寸。”

沈世元不想跟大哥再讨论这个话题，既然在荣宜棠退婚这件事情上，两人已经取得共识，那就没什么可再说的了，便说道：“大哥，我真是饿了，想几口饭或者面之类有劲儿的东西。”

“这个好说，西北面好，我这就去安排。”沈世良随口喊嬷嬷去做了。

“是马家那两个老小子做的吧？”沈世良恨恨问道，“这梁子结的，爹回去估计也不能放过你，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坏了大事是小，你若丢了性命，你叫沈家怎么办？”

“大哥，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即便不是徐秘书，换个姑娘被欺负，我一个男人撞见，拔刀相助也是应该的，谁知那个老小子心脏有毛病，一命呜呼。”沈世元也是无奈，“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两家本无一致利益，和平也是假象，双方时有摩擦，现在随性撕破了脸，双方反倒是老实了，谁也不干敢动，老百姓也能有几天安宁日子过。”

“投鼠忌器。”沈世良道，“卡了他们羊毛生意易如反掌，可受苦的还是百姓。”

两兄弟均沉默。

沈世元突然想到兄长此次也是为婚事而来，此刻仿佛又对荣宜棠印象颇佳，又想到兄长往日的荒唐浪荡样，不禁又劝道，又怕被大哥骂老夫子，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大哥，你可曾见了钟小姐，印象如何？”

“不好。”沈世良直言，“和你一样，我要退婚。”

“大哥，钟小姐与荣小姐是表姐妹。”沈世元担忧道。

“关你什么事？”沈世良朝弟弟翻了个白眼，作势要打，“你这一病，怎么还成了个长舌妇？”

沈世良本来就烦躁不已，不仅锦津不好解决，宜棠也未必愿意嫁给他，口口声声喊他姐夫，两人瞬间相隔万里。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一时间求不来，先解决锦津，待恢复自由身才好，在此期间可得看着宜棠，这般女子，若不是人在张掖出身望门，提亲的恐怕要踏破门槛。

沈世元眼瞎的，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