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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是灯火 第70章 慈悲与智慧

作者:橙黄橘绿有时候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6-03 08:16:00 来源:小说旗

宜棠行医之人注重保养,恢复得不错,被沈世元强行要求躺了三天之后,除了腿部的伤无法短时间复原外,说话已经感受不到肺部的疼痛,这一劫总算度过。

除了连泽换药,其他人不准进来,锦津来过几次,都被沈世元拒之门外。

宜棠倚在四合如意纹靠枕上,瞥见门缝外锦津的杏色裙裾一闪,像被风吹散的春天。

“锦津……”宜棠喊道,恨不得从床上起来。

沈世元出手阻拦,“不让她进来。”

“她提着药膳盅呢。”宜棠话音未落,沈世元已甩上门闩,黄铜锁舌咬合,发出咔哒声。

宜棠怔怔望着门,不满道:“为什么不让锦津进来?”

沈世元道:“她一见你,又是哭又是笑,话又多,你需要静养,情绪起伏过大不利于身体恢复。”

宜棠笑笑,一脸不乐意,沈世元挑着眉毛问道,“荣大夫,我说得不对吗?”

宜棠最不愿意与人做口舌之争,无奈之下仍是一笑了之,不再做声,自顾自闭目养神,视沈世元为空气,沈世元气结,“不愿意跟我讲话?”

“我需要静养。”宜棠说道,明明是在挑衅,却仍然语气轻柔,笑容清浅,宛如一朵茉莉花,沈世元就是有再多的情绪,此刻也灰飞烟灭,他心想,做宜棠的病人,只怕想慢点好吧。

他腆着脸靠近:“你听话就好。”

宜棠翻了个白眼,沈世元甘之如饴,这样的情绪让宜棠更加真实。

宜棠不理他了,他剩下大把时间胡思乱想。

她说过她还想做医生,可沈世元想象着宜棠永远临水照花,日子清闲,等候他归家。

重点是“等他”。

可宜棠从来不是富贵滋养出的花,她的生命是活跃的,是在人间烟火中成长的,在人间疾苦中丰饶的。

她的生活并不困苦,但她要帮助他人解决困苦。

沈世元妥协了,他用各种小动作向宜棠证明他的存在。

他将宜棠往上抱了抱,让宜棠斜躺在褥子枕头上。宜棠整个人比前几日有精神,虽然瘦,但总归是脸上有了几分血色,眉目清淡,眼眸清澈,沈世元不免又看呆了。

宜棠闭上双眼,任凭他一个人自娱自乐。

还好,沈世元很忙,他不能在房间待太长时间,大鱼敲过几次门后,他终于挪到外间去办公。

宜棠隐约听见说这里是武威,那么距离到达兰州,行程已经过半。

这里看起来也不是一间驿站,而是大户人家的住宅,富丽堂皇,装饰考究,兵荒马乱的年代,仍有人维持着富贵的生活。

屋内四角立着包铜红木高几,各置一盏鎏金缠枝莲台灯,灯罩用的是广州来的磨砂玻璃,将其间的烛火包裹的温润如月。

这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吗?

宜棠没有闻到胭脂香粉味儿,真是难得啊!她有些怕这些暖香甜玉让自己的思绪随着感官沉沦。

沈世元是怎样的人,她还不知道?她有些懊恼,早知道今日要同床共枕,不如早做了解。

她隐约听见摔杯子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听到九江、湖口、南京这些地方,都是军事重镇,又说部队开拔,兵力布置,大炮几架,子弹几发云云,都是些令人心惊胆战的字眼,她突然想起当日在陈将军营中帮士兵取出子弹、缝合伤口,满眼血污的残兵,耳边呻吟嚎哭不绝,不过都是些半大的孩子。

在战场上,生命渺小如蝼蚁,生者与死者都是统计数字,可医者父母心,生命是跳动的心脏,有力的呼吸和鲜活的面孔。

沈世元会上战场吗?宜棠心里害怕极了。

中午里的时候,沈世元进来,见宜棠面色苍白,连忙叫大鱼去找连泽,宜棠拦道:“没事,我也是医生。我睡一觉就好。”

“吃了饭再睡。”

等饭菜端来,宜棠仍旧是吃些鸡蛋、牛乳类的食物,勉强喝了一碗粟米粥,沈世元道:“吃这么点,要是奶奶看见,该嫌弃了,奶奶就喜欢能吃能喝胃口好的孩子。”

宜棠不语,想起床漱口,沈世元连忙将其抱进盥洗室。

宜棠道:“你出去。”

沈世元还算听话,自己不仅出去,还默默关上门。

吃下去的食物在宜棠心中搅拌,她一个忍不住,全部吐出来。

宜棠狼狈极了,她听见沈世元起身,赶紧大声喊道:“你不要进来。”

门外脚步声止。

宜棠收拾妥当,才让沈世元进来,不等他问,宜棠便解释道:“下午饿了再吃。”

宜棠躺下,突然问道:“我们住在什么地方?”

“大哥认识的一个商户家,他们长年住在兰州,这是老宅,借给我们住。”

“哦。”宜棠的目光落在一旁梳妆桌上,菱花镜边雕刻着五蝠捧寿纹,镜子里她与沈世元同框,都是年轻的模样。

桌上有犀牛角梳、胭脂盒并一支点翠蝴蝶簪,蝴蝶的翅膀栩栩如生,光影里,翠羽泛着粼粼碧光。

“喜欢吗?”沈世元顺着宜棠的眼神,问道。

宜棠仿佛偷糖的小孩被抓到,她红了脸,摇摇头。

沈世元伸手去拿,宜棠赶紧制止,“这是别人的。”

“不是。”沈世元将玉簪递给宜棠,“大哥的朋友,就是这家主人送的,他们说沈家三少奶奶光临,蓬荜生辉。”

宜棠笑了笑,沈家光芒正盛,沈家的名头真好用,“我用不上。”

沈世元将玉簪簪在宜棠头上,“多好看,棠儿,奶奶年纪大了,希望家里姑娘们都鲜亮一些。”

又说:“你这些衣服都很素净。”

还说:“宜棠,你穿着都很好看。”

宜棠说:“沈世元,我是要出去做事的,不会常常呆在家里,大概你家里人也不常见到我,我穿成什么样,其实也不重要。”

“傻瓜。”沈世元伸手刮了一下宜棠的鼻子,“你想出去就出去,哪有这么简单?”

“那又有多复杂?“宜棠追问,她有些着急。

沈世元拧开宜棠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你先适应沈家,行不行?”沈世元缓缓说道,“你这么聪明,你会想到办法解决的,我只能承诺,我绝不是你的阻碍。”

“好。”宜棠对这句话已经满足。

沈世元挑开胭脂盒盖,立刻溢出苦杏仁味的茉莉香粉,宜棠别过脸,菱花镜里映出头戴点翠蝴蝶簪的模样,沈世元虎口枪茧蹭过她耳垂,簪尾蓝羽晃动起来,宜棠的颈侧发痒。

“真不要?”他手腕一沉,簪尖险险擦过她锁骨,冰得她倒抽凉气。镜中他唇角微翘,分明是逗弄,眼里团着幽火,似要融化她的拘谨。

宜棠抓过犀角梳抵住他喉结:“你改行当货郎了,还强买强卖?”

宜棠伸手把玉簪取下来,放在梳妆台上,“我要睡觉,总不能带着这个?”

沈世元把玉簪拨放得更远些,仍是静静看着她。

宜棠躲开沈世元的眼神,望向北面墙,立着一面多宝阁,错落摆放着粉彩仕女瓶、回青料勾勒的伊斯兰风格瓷盘、藏传铜鎏金度母像。

沈世元道:“换作你,是不是想摆一面墙的书?”

既然说到书,宜棠说道:“这家要是有,借一本来看,我怕白日睡多了,晚上睡不着。”

沈世元听罢,立刻出去找,一会儿进来,递给宜棠一本《镜花缘》,“这里只有这个,你的书已经我已经吩咐运走了。”

宜棠接过书,心里有些难过,说道:“以前我爹见我读《镜花缘》,多有教导,如今他人已经走了,我们父女缘分倒真如镜花水月一般。”

“还说了什么?”沈世元问。

“我爹说这世间的规矩但凡要人流血,便是虚妄,比如打仗。”

沈世元不忍批评岳父,只道:“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要节哀。”

沈世元生硬地扭转了一个话题:“所以你就是这般自由?”沈世元看着宜棠的腿,意有所指——她的天足。

“我生下来就没有娘,我父亲没有强迫我。”宜棠道,“你们若是嫌弃……”

沈世元伸手捂住宜棠的嘴,“我娶的是你的人。”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你这么美,我希望你是完整不是残缺的。”

“你的长辈会介意吗?”宜棠问道,沈世元总会提到他奶奶。

“宜棠,她们是否在意,恐怕不在你的考虑之列。”沈世元笑道,宜棠明明在挑衅。

宜棠被识破,本来还不太好意思,现在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对,我也无法改变。”

“宜棠,在你能做的范围内,为家人做一些妥协,仅此而已。”沈世元道,“在一个大家庭里,需要生存智慧,更需要相处的本事,我说这些并不是希望你一味妥协,而是找到平衡点,你能过得开心。”

“逃避并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沈世元道。

宜棠心想,父亲不就是用逃避来解决问题吗?离开过去的所有人,丢不掉的女儿,可以放在孤儿院。

宜棠心里骂自己,“你真刻薄呀,荣宜棠。”

无论是至亲还是其他人,怨恨不能带来快乐,只会把自己卷入无尽的深渊。

宜棠翻着书,度过一下午,看累的时候,无意发现多宝阁上有一个洋人的八音盒,金漆外壳已蒙了层薄灰,想必拥有它的人新鲜劲已过,便置之不理。

沈世元一个下午不曾离开,自顾自看文件,躺在一旁的湘妃竹榻上。

两人互不打扰。

直到沈世元起身,宜棠才发现榻上堆着回纹锦靠枕,枕面绣的却是西洋写实玫瑰图样,宜棠有些兴奋,“沈世元,你知道吗,这些西洋玫瑰,是广州的花佬绣的。”

“什么是花佬?”

“一群男人,好比你知道的绣娘。”宜棠道,她的声音里露着轻快。广州对她来说,和家乡一般,感情深厚。

“宜棠,在我娘面前,尽量不要提起绣娘的话。”沈世元道,“我娘原是苏州绣娘,她深以为耻,从不让人提起。”

宜棠叹了口气,自卑之人往往极度自负,沈世元说过他娘不好相与,想必日后要费一番精神。

宜棠心里不解,她娘那样风姿绰约的人,如何就得不到父亲的心,这个苏州绣娘得到了一切仍不能与自己和解。

宜棠狠了狠心,说道:“沈世元,我恐怕与你娘不能好好相处。”

沈世元吃了一惊,“为何?”

“我娘死的那天,是你娘的生辰,也是我的生辰,我爹在你家喝的酩酊大醉,耽误了回家照顾我娘。”宜棠继续说,“也许我爹一辈子都爱着你娘,我不管他们这些情情爱爱,可我一生下来就没有娘,我知道将我娘的死算在你娘头上或许不公平,但是我想我没有办法忘记我娘的死,去你娘面前尽孝。”

宜棠说完,便陷入了静默,太阳的余光穿过窗棂,照射在宜棠身上,安静肃穆,却没有生机。

她像一棵经霜的植物,看起来不畏严寒,其实寒意从心里透出来,不是四季轮回,是她唤来冬天。

“对不起,宜棠。”沈世元沉默片刻,他抱住宜棠,“对不起。”

床对面的条案供着一尊欢喜佛,男尊象征着慈悲,女尊象征着智慧,世人以为女尊被降服,实则男尊被女尊控制着命脉,或许也不能做如此解释,唯有慈悲与智慧双修,才能从世事中获得解脱。

床顶悬下层层叠叠的云水纱帐,帐角缀着香花球,在宜棠的心里沉重而压抑。

“宜棠,过去改变不了。”

落日的余晖漫过鎏金度母像的指尖,欢喜佛的影子在纱帐上晃动。沈世元的手掌覆住宜棠冰凉的手指。

“宜棠,你见过黄河水车吗?”沈世元轻声道。

宜棠睫毛颤了颤,仍闭着眼。

沈世元继续说:“木轮子被急流推着转,匠人得踩着水调整榫卯,快一分要散架,慢一寸会被冲走,匠人要省力,就要顺势和借力。人要过好日子,就要顺势而为,不做蛮力。可我娘就像是水车上嵌死的楔子,一辈子都在纠结自己的出身,父亲对她的宠爱和别人的目光,苦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宜棠忽觉发间微凉,那支点翠蝴蝶簪又被他插回鬓角。沈世元扳过她的脸,逼她看镜中交叠的影:“等我不打仗了,我陪你去广州开诊所好不好?”

宜棠瞬间被逗乐了,她负气道:“你能做什么?”

“保护你,替你赶走酒鬼、打架闹事的人,和让你皱眉头的人。”沈世元伸手抚平宜棠的额头,“你可不要让我去做花佬,我真的不会。”

宜棠破涕而笑,旋即又陷入悲伤,“沈世元,你会去打仗吗?”

沈世元点点头。

“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

窗外传来军马嘶鸣,沈世元望向欢喜佛交缠的金身:“我杀人,是为让你这样的人安心拿着手术刀救人。”

沈世元将宜棠的手覆在自己锁骨下,“这里,何止中过你救我的两枪。”

宜棠怔住:“还……还疼吗?”

沈世元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沈世元,我想起来。”宜棠发现沈世元的眼睛里又跳跃着火焰,她心惊胆战,连忙提出要求。

沈世元突然打横抱起宜棠:“你想去哪里,我抱你去”

宜棠惊呼:“沈世元!你放我下来。”

沈世元将她放回床上,注视着她,一刻也不肯离开,窗棂外摇曳着沙枣花,将碎金似的日影投在缎面被子上,那缎面突然就窝下去,宜棠的惊呼被沈世元吞掉,她被重重压着,独留那条受伤的腿在外面。

枕边的书掉落下去,一阵风吹过,书页卷起,又被风轻轻扯,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尽随着风的节奏。

回纹锦靠枕被沈世元随手扔走,西洋玫瑰绣纹正巧覆住欢喜佛的赤足。沈世元掐着宜棠腰窝将她按进褥子,受伤的腿被他用脱下的衬衣固定在床柱上。

“你看……”他咬开她领口盘扣,喘着气笑,“这才是虚妄国该有的荒唐。”

风撞开漏窗,书页哗啦啦翻到女儿国章节。宜棠心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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