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夏淮安和众护卫一起用餐。
夏淮安逐一介绍桌上的吃食。
“这是草菇炒肉片。”
“这是烤草菇。”
“这是草菇豆腐羹。”
“这是香煎草菇饼。”
“今天招待诸位兄弟的是全菇宴。可惜,时间来不及,不然草菇炖鸡,亦是极品美味。”
“草菇?”李二将信将疑:“我倒是听过此物。一般在春末夏初的山上,偶尔可见草菇。但草菇极易**,带有一股腐苦味,并非是什么美味。”
夏淮安笑道:“山上的草菇确实有一股腐味,但这些是我在暖房里培育的草菇,不但干净、无毒,口感也更鲜美,没有腐烂之气。”
“兄弟们若是不信,尝一尝便知。”
说着,夏淮安主动夹起一片草菇,大口吃着,满口留香。
众侍卫见状,纷纷尝试。
李二吃了一块烤草菇,顿时眼睛一亮:“好香!果然一点腐味苦味都没有!”
众侍卫可不客气,尝出这鲜香的味道后,一个个狼吞虎咽,很快将所有菜品一扫而空。
“多谢夏兄弟招待!”李二等人吃完,心满意足,起身告辞。
夏淮安说道:“李兄客气了!还请李兄转告王掌柜,我这里有大量的草菇提供,都是这般鲜美。若是醉仙楼愿意收购,兄弟我打算按一斤草菇换三斤粮食的比例出售。”
说着,夏淮安从玉芳手里接过一篮子草菇,递给了李二:“这些草菇,还请赠给王掌柜,请他品尝。”
“这个价格可不贵!”李二说道。草菇本来就是很不错的粮食,味道又这般鲜美,定价为三倍普通粮食价格较为合理,没有因为奇货可居就自抬身价。
“兄弟放心,草菇和兄弟的话我一定带到。”李二带上草菇篮子,和众护卫牵着牛车告辞离去。
“玉芳,去乡集买只鸡,晚上咱们吃草菇炖鸡!”夏淮安吩咐道。
“好哦!”小毛又是第一个表示赞同。
暮色四合时,夏家后厨飘出阵阵浓香。玉芳揭开砂锅盖子的瞬间,金黄油亮的鸡汤裹着草菇的鲜气直冲屋顶,蒸得屋檐下的蛛网都沾了水珠。小毛踮着脚尖往灶台上探,鼻子尽量贴近,用力的吸着周围的蒸汽,恨不得将所有逸出的香气全部吸入腹中。
“好香好香!嫂子快舀一勺来尝一尝!”
\"当心烫着舌头。\"夏大娘难得露出微笑。
玉芳盛出一碗草菇鸡汤,油花在汤面旋出个金圈,草菇吸饱了汤汁,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相公!你尝尝。”每顿饭,第一碗必须端给夏淮安,这是夏家的规矩。
然后,夏大娘,小毛和玉芳自己的面前,也都摆上了一碗鸡汤。
“嘶!好烫!”小毛忍不住喝了一口。鸡汤表面飘着的金黄油层温度很高,烫的小丫头拼命的吸气。
“说过了会烫舌头!”夏大娘轻斥道:“喝鸡汤就要多吹吹,急不来。表层的汤最鲜美,但也是最烫嘴。”
“知道了,下次我就不会被烫了!”小毛心急不敢喝汤,又打起了汤里草菇的主意。
她吃了一口草菇,吸满汤汁的草菇格外鲜美,也格外烫嘴。
“烫烫烫!”小毛眼泪都要出来了,但就是舍不得吐出嘴里的草菇。
这一幕让夏家充满了笑声。
夏淮安说道:“草菇也烫嘴!你若是心急,先吃些鸡肉吧,汤底的鸡肉反而是最不烫嘴的,吹一吹就可以吃了。”
“是吗?”小毛将信将疑,夹起一块鸡肉,吹了几下,小心翼翼的咬上去。
“原来这就是鸡肉的味道啊!”小毛连连点头:“果真好吃来着。”
“你们以前不是养了很多鸡么?怎么没吃过鸡肉?”夏淮安疑惑的问道。
夏大娘叹道:“粗粮都不够吃,哪敢吃鸡!”
夏淮安望着砂锅里沉沉浮浮的鸡块,忽然想起刚穿越时见过的鸡笼。他不难想象出以前的情景:竹篱笆歪斜在荒草里,三两只瘦得露骨的老母鸡刨着黄土,夏大娘攥着把糙米犹豫半天,终究还是撒给了圈里咕咕叫的母鸡——粗粮尚且吃不饱,哪舍得杀鸡?
“相公快尝尝。”玉芳夹了片草菇放在他碗沿: “草菇长得真快,妾身刚刚看了看,明日又会冒出一茬茬。”
西屋里的草菇架已搭到第五层,菌伞挨挨挤挤像撑开的油纸伞。
“下午赵铁匠送来的铁皮喷壶,说是照着相公画的样子打造的,前端有很多小孔,能均匀喷洒净水。奴家试了试,确实好用!”玉芳吃了一片草菇,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口舌之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那么烫了,可以吃了!”玉芳说道。
四人都开始吹气、喝汤、吃肉,一时间无人说话。
“从前咱们守着鸡窝,眼巴巴盼着多下蛋换粮换盐。”夏大娘突然开口,手中的勺子在碗里鸡汤上划出涟漪。
“记得有一年遇到春瘟,二十多只鸡扑棱着翅膀咽气,小毛他爹跪在鸡圈里直抹眼泪——不是心疼鸡,是愁开春的种子钱没着落。”
玉芳盛汤的手顿了顿。她记得那个晚上,山贼抢走了最后两只母鸡,她和夏大娘绝望的坐在后院鸡舍旁,看着空荡荡的鸡笼足足发呆了半宿。
“现在可好了!”小毛啃着鸡腿含混不清地嚷,油星子溅到夏淮安新裁的棉布衫上,“暖房里有吃不完的草菇,家里有吃不完的粮食,大哥还能不停的赚到银子。现在不养鸡了,反而吃到了鸡肉!”
夏淮安笑着抹去小毛嘴角的油花,喉头却有些发紧。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夏淮安感叹道。他只记得这两句,作者是谁也不记得。
以前对他来说,这就是两句诗而已。现在他倒是亲身体会到何为“天天吃鸡者,不是养鸡人”。
“相公做了诗么?”玉芳的眼睛倏地亮了。油灯灯芯闪耀了一下,将她鬓角别着的银蝶簪映得流光溢彩——那是前日夏淮安在县城买给她的。她如今敢穿月白衫子新衣服,头发上不再是一块白布片,村里妇人们艳羡的目光比什么胭脂都衬脸色。
“没有,随口胡诌几句。”夏淮安伸手将玉芳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脸颊。
在这个没有体温计的古代夜晚,他找到了比刻度更真实的温暖。
“你们放心!”夏淮安心中生出一股责任:“有我在,保证你们永远不再饿肚子!只要想吃鸡,天天有的吃!”
“不仅是咱们,整个村子,整个小鱼乡,乃至整个世界,总有一日都能人人吃上鸡。”
“而且不止是炖鸡,还有烤鸡、炸鸡、凉拌鸡、盐焗鸡、白斩鸡……”
小毛眼睛发出了异样的亮光:“鸡有这么多吃法吗?我都要尝一尝。以后,大哥嫂子开喜饼铺子,我就在旁边开个鸡肉铺,专卖各种各样的鸡!”
“小丫头!”夏淮安伸出手指给了小毛一个脑瓜崩:“又偷听我和你嫂子说话!”
“不过,”夏淮安笑道:“到那时候,说不定会有儒生站出来说,炸鸡什么的都是垃圾食品,不让你卖。”
小毛放下鸡汤碗,气呼呼的说道:“哪个酸儒敢说我的鸡是垃圾,就让他饿上半个月,看他还嘴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