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县学。
青山书院与县学皆坐落于同一条街道,且距离衙门不远。
县衙那边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便传到了这里。
不少学子围聚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
可一提到赵策,众人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先前提出的诸多革新之策,于是纷纷转头,将目光投向了赵乾。
有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问道:“赵案首,您这个庶弟可真是个大忙人啊!前不久他才抛出那么多革新之法,如今又跑去英雄救美了?!”
虽说赵策已被分出去,与赵乾几乎没什么来往,但他们毕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血浓于水,赵乾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赵策这个庶弟?
彼时,赵乾正一边看书一边练字,听到这话,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半晌都没有言语。
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作答,正略感遗憾地叹气时,却见他缓缓放下笔,开口说道:“那革新之法虽激进了些,但倘若真能成功施行,确实能增强我大炎国力。”
赵乾本是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阐述革新的可行性,可在其他人眼中,他分明就是在维护赵策。
众人心中暗想,他们果然猜对了。
赵乾还是在乎这个庶弟的。
也是,他们怎么说也是亲兄弟,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不远处的侯虎听到这话,脸色愈发阴沉,手中的笔杆子几乎要被他折断。
他猛地转向赵乾,语气怨毒地说道:“你不是说,你根本不在意赵策,他的死活与你毫无关系吗?”
赵乾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方才不过是就事论事,说了一下革新的可行性,压根没提及赵策,侯虎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你刚才还说,若能成功施行赵策提出的革新之法,大炎便能民富国强,这难道不是在夸赞他?”
侯虎冷哼一声,愤愤不平道,“亏我以前还为你出头,对付赵策,没想到你竟然背着我,暗中与他来往!你究竟把我置于何地?!”
被侯虎这般指责,赵乾也来了火气,“我什么时候跟他有来往了?真是莫名其妙!”
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侯虎竟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
侯虎也是头一回见到赵乾发火,吓得浑身一抖,心中怒火更盛。
他们同窗二十载,情谊何等深厚?
如今他竟然为了赵策这个庶弟,不惜和自己翻脸?!
他越想越气,怒声道:“你还说没有!你这分明就是在帮着赵策说话!他一个身无功名的庶子,而我可是堂堂秀才,他值得你这样维护吗?!”
赵乾脸色铁青,“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同赵策有来往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说的是革新之事罢了,是你自己心胸狭隘,胡乱揣测!”
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其他同窗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家伙!
他们平日里不是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吗,怎么现在闹成了这般模样?
被这么多人盯着,赵乾顿觉脸上无光,他冷下脸来,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追求林夫子长女不成,心中积怨,所以才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他说这话,本是想让侯虎闭嘴,免得再这么吵下去,大家都不好看。
谁承想,这句话恰好戳中了侯虎的痛处。
侯虎猛然起身,不管不顾地撸起袖子,就朝赵乾冲了过去。
两人座位本就离得近,同窗们还没来得及拉架,侯虎的拳头就要落下。
赵乾虽不通武艺,但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他身子往后一仰,便避开了侯虎的攻势。
一击未中,侯虎还想再来第二次,可这次却被同窗们给拉开了。
有人站出来当和事佬:“大家都是同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至于动手呢!”
侯虎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地怒骂道:“是他先骂我的,我打他有什么错?给我滚开!放手!”
众同窗要么身负功名,要么出身不凡,被他这般喝骂,心里自然不痛快。
但念在同窗情谊,还是耐着性子劝道:“侯兄消消气,赵兄也是一时口快,并无恶意啊!”
侯虎正要反驳,却见一名神色严肃的中年男子走进课室,沉声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否则扣积分!”
县学分为外、内、上三舍,升舍除了考试成绩之外,还有积分要求。
一年内积到八分才算及格,否则即便升舍考试考得再好,也没资格升舍。
他们如今还在外舍,距离上舍还远着呢!
见丁夫子来了,众人急忙松开手,小跑着回到座位上。
要知道,积一分难如登天,可扣分却只在一瞬间啊!
他们可不想因为侯虎被扣分!
丁夫子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侯虎身上,冷冷说道:“你跟我过来一趟。”
说罢他就一甩袖袍,负手走出课室。
众人一听,纷纷将目光投向侯虎,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方才他们好言相劝,侯虎却置若罔闻,如今可好,要挨夫子训斥了吧?
侯虎见丁夫子只点了自己的名字,却未提及赵乾,心中怒火更盛。
若不是赵乾提及林清音,他怎会冲动动手?现在为何只责罚他一人?
难道就因为赵乾是案首,而他名次靠后吗?
实在可恶!
侯虎心中暗自咒骂,却没胆子将这些想法宣之于口,只是默默站起身,垂着头走出课室。
隔壁,夫子院。
丁夫子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束手而立的侯虎,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皆为同窗,本应相互关爱、携手共进,可你如今却为这点小事大打出手,实在令人失望!”
侯虎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丁夫子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赵策所提的革新之策,实乃利国利民之善举,你应从中汲取经验,提升自我,而非在此胡乱揣测,甚至动手伤人!”
侯虎强压下心中的不甘,点头作受教状:“夫子教诲,学生铭记于心,已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丁夫子微微点头,随后又长叹一声,谆谆告诫道,“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
往后要放宽心胸,容人之短,赞人之长。
若不能去接纳不同的观点和思路,又怎能拓宽自己的学识,取得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