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 第258章 夜读诗经之二五七《桑柔》

夜读诗经之二五七

诗经·大雅·桑柔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刘，瘼此下民，不殄心忧。仓兄填兮，倬彼昊天，宁不我矜？

四牡骙骙，旄旐有翩。乱生不夷，靡国不泯。民靡有黎，具祸以烬。於乎有哀，国步斯频。

国步蔑资，天不我将。靡所止疑，云徂何往？君子实维，秉心无竞。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忧心殷殷，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憯怒。自西徂东，靡所定处。多我觏痻，孔棘我圉。

为谋为毖，乱况斯削。告尔忧恤，诲尔序爵。谁能执热，逝不以濯？其何能淑，载胥及溺。

如彼遡风，亦孔之僾。民有肃心，荓云不逮。好是稼穑，力民代食。稼穑维宝，代食维好。

天降丧乱，灭我立王。降此蟊贼，稼穑卒痒。哀恫中国，具赘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苍。

维此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犹，考慎其相。维彼不顺，自独俾臧。自有肺肠，俾民卒狂。

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朋友已谮，不胥以谷。人亦有言，进退维谷。维此圣人，瞻言百里。维彼愚人，覆狂以喜。

匪言不能，胡斯畏忌。维此良人，弗求弗迪。维彼忍心，是顾是复。民之贪乱，宁为荼毒。

大风有隧，有空大谷。维此良人，作为式谷。维彼不顺，征以中垢。大风有隧，贪人败类。听言则对，诵言如醉。匪用其良，复俾我悖。

嗟尔朋友，予岂不知而作。如彼飞虫，时亦弋获。既之阴女，反予来赫。民之罔极，职凉善背。为民不利，如云不克。民之回遹，职竞用力。民之未戾，职盗为寇。凉曰不可，覆背善詈。虽曰匪予，既作尔歌。

第一联：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刘，瘼此下民，不殄心忧。仓兄填兮，倬彼昊天，宁不我矜？

《诗经·大雅·桑柔》赏析

一、生僻字注音

? 菀（wǎn）：茂盛貌。

? 瘼（mo）：病，此处作“使……受苦”解。

? 殄（tiǎn）：断绝。

? 仓兄（chuàng huàng）：同“怆怳”，失意、彷徨。

? 填（chén）：通“尘”，长久。

? 骙骙（kui）：马行不止貌。

? 旄旐（máo zhào）：旄，牦牛尾饰旗；旐，画龟蛇的旗。

? 泯（min）：灭，乱。

? 黎（li）：众。

? 殷殷（yin）：忧痛貌。

? 憯（cǎn）：通“惨”，惨痛。

? 觏痻（gou min）：觏，遭遇；痻，病。

? 圉（yu）：边疆。

? 毖（bi）：谨慎。

? 遡风（su fēng）：逆风。

? 僾（ài）：呼吸不畅，此处形容窒息感。

? 荓（ping）：使。

? 蟊贼（máo zéi）：吃禾苗的害虫，喻祸国者。

? 恫（tong）：痛。

? 赘（zhui）：连缀，此处指接连受灾。

? 甡甡（shēn）：群聚貌。

? 谮（zèn）：谗言。

? 隧（sui）：通“遂”，迅疾。

? 弋（yi）：用绳系箭射猎。

? 阴（yin）：通“荫”，庇护。

? 赫（hè）：威吓。

? 凉（liáng）：通“谅”，信；一说通“悢”，悲恨。

? 回遹（hui yu）：邪僻。

二、注释

1. 桑柔：桑树柔叶，喻周王朝盛时。

2. 侯旬：树荫遍布。侯，语助词；旬，通“徇”，遍。

3. 捋采其刘：桑叶被采摘至稀疏。刘，剥落。

4. 国步斯频：国家政局频危。步，命运；频，通“颦”，危急。

5. 厉阶：祸端。

6. 执热不濯：手抱热物却不洗濯，喻治国不知变通。

7. 稼穑维宝：农耕为立国之本。

8. 进退维谷：进退皆困，喻处境艰难。

9. 听言则对：逢迎之言即回应，喻君主喜佞恶忠。

三、译文

看那桑树多茂盛，浓荫之下好乘荫。桑叶采尽枝光秃，百姓受苦又遭难，忧思如潮断不了。失意彷徨久凄苦，光明昊天太无情，为何不把我怜悯？

四马驾车奔腾急，旌旗翻飞猎猎响。乱局频生不太平，天下各国皆动荡。百姓稀少剩无几，尽遭祸乱似灰烬。可叹可悲心哀痛，国运艰危步维艰。

国家困穷无资财，上天不把我们帮。无处安身少归宿，前途茫茫向何方？君子执政有主见，存心无争品德高。谁是制造祸乱者？至今作梗把人扰。

忧心忡忡念故土，生不逢时遇天怒。从西到东四处逃，没有安居好住处。遭难遇病苦难多，边疆告急形势酷。

谨慎谋划除祸乱，乱象才能渐减少。告你忧国应恤民，教你授官要贤明。谁能手抱热东西，不洗不濯来缓解？若不变通怎办好，一起沉沦遭灭顶。

好比逆风向前走，呼吸困难气不畅。百姓本有肃敬心，无奈政令难跟上。重视农耕为根本，百姓劳作官得养。农耕本是立国宝，官食俸禄也应当。

上天降下丧乱多，灭我周王毁基业。蟊贼害虫齐降临，庄稼受害尽枯亡。哀痛遍国中，连连灾荒民流亡。无人有力恤百姓，何能叩问苍天意？

贤明君主万民仰，用心善谋政策强。考察辅相选贤能，执政清明国运昌。昏君倒行逆施狂，自家享乐百姓殃。独断专行太荒唐，逼得人民要发狂。

看那丛林深密处，群鹿相伴多和睦。朋友之间相谗毁，不能相善反为恶。古人有言说得好，进退两难真困苦。

圣人目光远大，百里之外能瞻望。愚人愚昧又狂妄，反而欢喜乱嚷嚷。不是有话不能讲，为何害怕又顾忌？良善之人不任用，有才之人遭遗弃。忍心小人受宠信，百般庇护回护忙。百姓为何好作乱？实因暴政太虐伤。

大风迅疾呼呼响，空空大谷起狂飔。良善之人执政时，百姓安乐天下治。昏君倒行逆施时，陷入污垢招祸事。大风呼啸不停息，贪人败类祸国基。阿谀之言随口应，忠直之语难入迷。贤良之士不重用，反使我们受冤屈。

嗟叹你们朋友辈，我岂不知你所为？好比空中飞鸟过，有时也会被网追。我已诚恳来劝你，反来威吓把我欺。

百姓行事无准则，背信弃义善欺诈。施行虐政害人民，好像还怕力量差。百姓奸邪行不义，争权夺利施暴力。社会动荡不安宁，盗贼如寇掠民财。我言不可行暴政，你竟背地骂我坏。虽说坏事非你做，我已作歌明心怀。

内容理解

诗篇开篇，一幅生机盎然的画面映入眼帘：那繁茂柔嫩的桑树，枝叶层层叠叠，在日光下投下大片阴凉，为人们提供了惬意的休憩之所，这是自然最初的恩赐，安宁而美好。可随着“捋采其刘”的描述，画风突变，桑树被过度采摘，枝叶变得稀疏残败，恰似西周晚期社会的缩影。百姓们在这乱世之中，生活苦不堪言，他们遭受着沉重的压迫与剥削，痛苦如影随形。诗人目睹这一切，内心忧愁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这种忧愁积压在心头，让诗人不禁仰望那高远辽阔的苍天，发出悲怆质问：“倬彼昊天，宁不我矜？”上天啊，您难道就看不到我们的苦难，不怜悯我们吗？

手法分析

诗人巧用起兴手法，从桑树写起，以桑树的荣枯变化引出百姓的疾苦，使抽象的社会问题具象化，拉近与读者的距离。“菀彼桑柔”与“捋采其刘”形成鲜明对比，繁茂与衰败的反差，强化了情感表达；而将百姓的苦难与桑树的遭遇相联系，又增强了诗歌的感染力，引发读者对百姓境遇的深切同情。

情感表达

此联字里行间都倾注着诗人对百姓的深切同情，他感同身受百姓的痛苦，为他们的悲惨遭遇痛心疾首。同时，对上天不公的质问，更显露出诗人内心的愤懑与无奈，在那个动荡的时代，百姓无处申诉，诗人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上天，却又对上天的无动于衷感到失望与愤怒。

第二联：四牡骙骙，旄旐有翩。乱生不夷，靡国不泯。民靡有黎，具祸以烬。於乎有哀，国步斯频。

内容理解

诗中描绘着四匹雄健的骏马，步伐矫健，拉着装饰华丽、随风飘扬的战车前行。这本应是一幅威武的出征画面，可在此时，却象征着国家的动荡不安。天下大乱，局势难以平定，战火纷飞，各国纷纷陷入混乱与灭亡的危机之中。百姓们在这场灾难中首当其冲，人口锐减，黑发稀疏，曾经的家园化为灰烬，生活支离破碎。诗人目睹国家的衰败和百姓的惨状，悲叹连连，发出“於乎有哀，国步斯频”的感慨，国家的命运岌岌可危，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万分。

手法分析

通过描写四马奔驰和旄旗飘扬的场景，运用象征手法，将原本充满力量与威严的画面，赋予了动荡不安的寓意，生动地展现出国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的景象。“靡国不泯”“民靡有黎，具祸以烬”则运用夸张手法，极力渲染灾难的严重性，让读者深刻感受到社会的黑暗与百姓所遭受的巨大痛苦。

情感表达

诗人对国家动荡的忧虑溢于言表，国家的混乱让他忧心忡忡，对未来充满担忧。同时，对百姓苦难的同情也在这字里行间涌动，他为百姓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生命消逝而痛心，这种情感真挚而深沉，体现了诗人对国家和人民的深切关怀。

第三联：国步蔑资，天不我将。靡所止疑，云徂何往？君子实维，秉心无竞。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内容理解

国家命运艰难，仿佛失去了前行的依靠，没有了任何的资助与保障，而上天似乎也抛弃了这个国家，不再庇佑它。百姓们居无定所，四处逃亡，却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才能寻得安宁。那些本应担当治国重任的君子们，虽然秉持着一颗不争不抢的真心，却在这混乱的局势中难以有所作为。诗人不禁悲愤地质问：到底是谁种下了这祸根，让国家至今都深陷困境，无法摆脱这重重阻碍？

手法分析

诗人连用反问和设问的修辞手法，“天不我将”“云徂何往”的反问，表达出内心的无奈与迷茫；“谁生厉阶，至今为梗？”的设问，则将矛头指向造成国家动荡的罪魁祸首，引发读者的思考，同时也强烈地抒发了诗人对国家命运的担忧和对祸根的愤懑之情。

情感表达

面对国家命运的飘摇，诗人满心无奈，感到深深的无力。而对祸根的追问，又饱含着他的愤怒，他急切地想要找出问题的根源，拯救国家于危难，这份对国家命运的关切与责任感，跃然纸上。

第四联：忧心殷殷，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憯怒。自西徂东，靡所定处。多我觏痻，孔棘我圉。

内容理解

诗人心中忧愁深重，如乌云般压得人喘不过气，他心心念念的是国家的土地和家园。然而，自己却生不逢时，遭遇上天降下的愤怒与灾祸。从西边到东边，战火蔓延，整个国家都陷入混乱，百姓们没有一处可以安定下来。灾难频繁降临，百姓们遭受了太多的苦难，边境地区更是形势危急，时刻面临着外敌的入侵。

手法分析

诗人通过细腻的心理描写“忧心殷殷”，将自己对国家命运的忧虑展现得淋漓尽致；同时，对国家动荡、百姓流离失所的场景描写，如“自西徂东，靡所定处”，使读者身临其境，增强了诗歌的感染力，让读者更能体会到诗人内心的痛苦和对国家命运的担忧。

情感表达

诗人对国家动荡的忧虑和对百姓苦难的同情达到了新的高度，他为国家的命运揪心，为百姓的遭遇痛心。这种情感不仅仅是个人的感受，更是对整个国家和民族命运的深切关怀，体现了诗人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第五联：为谋为毖，乱况斯削。告尔忧恤，诲尔序爵。谁能执热，逝不以濯？其何能淑，载胥及溺。

内容理解

诗人语重心长地指出，只有谋划周详、行事谨慎，才能削减当下混乱的局势。他诚恳地告诫统治者，要心怀忧患意识，关心百姓的疾苦，同时教导他们要合理地安排官职，任用贤能之人。诗人还用形象的比喻发问：谁能在手握热炭时，不赶紧把手放入水中清洗呢？同样的道理，在这混乱的局势下，若不采取正确的措施，又怎能让国家走向正轨，避免大家一同陷入灭亡的深渊呢？

手法分析

运用比喻和设问手法，“谁能执热，逝不以濯？”以生活中常见的现象作比，生动形象地说明统治者应及时采取措施解决国家的问题；“其何能淑，载胥及溺”的设问则进一步强调了不采取行动的严重后果，引发读者对国家命运的深入思考，增强了诗歌的劝诫效果。

情感表达

诗人对统治者充满期望，希望他们能够听取自己的建议，采取有效措施，拯救国家于水火之中。同时，对国家未来的担忧也从未减少，他深知国家局势的严峻，若统治者依旧不作为，国家必将走向灭亡，这份期望与担忧交织在一起，体现了诗人对国家命运的深切关注。

第六联：如彼遡风，亦孔之僾。民有肃心，荓云不逮。好是稼穑，力民代食。稼穑维宝，代食维好。

内容理解

诗人将百姓的处境比作逆风而行，每一步都艰难无比，呼吸都充满了憋闷之感。百姓们本有着敬畏之心，也渴望积极向上，为国家和自己的生活努力，但却总是受到各种阻挠，难以实现自己的愿望。诗人接着强调农事的重要性，重视农业生产，让百姓辛勤劳作，自食其力，这才是国家的根本。因为农业是国家的珍宝，百姓通过劳动换取食物，不仅能保障生活，更是国家稳定的基石。

手法分析

运用比喻和对比手法，“如彼遡风”的比喻，生动地描绘出百姓生活的艰难；将百姓的“肃心”与“荓云不逮”进行对比，突出了百姓在追求美好生活过程中所面临的阻碍。同时，通过强调农事的重要性，将“稼穑维宝，代食维好”与社会现实相对比，进一步突出了农业在国家发展中的关键地位。

情感表达

诗人对农事的重视，体现了他对国家经济基础的深刻认识，深知只有农业稳定，国家才能繁荣。对百姓劳作的肯定，则表达了他对百姓辛勤付出的尊重和理解，也从侧面反映出对那些阻碍百姓发展的势力的批判。

第七联：天降丧乱，灭我立王。降此蟊贼，稼穑卒痒。哀恫中国，具赘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苍。

内容理解

上天降下了丧乱之灾，让国家失去了安稳的统治秩序，曾经拥立的君王也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不仅如此，还降下了各种害虫，侵蚀着庄稼，使得农业生产遭受重创，粮食歉收。整个中原大地都沉浸在悲痛之中，土地荒芜，无人耕种，百姓们失去了生活的依靠。百姓们心力交瘁，已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改变这一切，只能仰望苍天，心中充满忧愁与无奈。

手法分析

通过对天灾**的细致描写，“天降丧乱”“降此蟊贼”，将国家的动荡和百姓的苦难直观地展现出来，让读者深刻感受到灾难的严重性。“哀恫中国，具赘卒荒”的描述，进一步渲染了悲伤的氛围，强化了情感表达。

情感表达

诗人对国家命运的忧虑和对百姓苦难的同情再次升华，他为国家的衰败和百姓的悲惨遭遇而痛心疾首，对上天降下灾祸的无奈与悲愤也在诗中表露无遗，体现了诗人对国家和百姓命运的深切关怀。

第八联：维此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犹，考慎其相。维彼不顺，自独俾臧。自有肺肠，俾民卒狂。

内容理解

诗人指出，只有那些贤明仁惠的君主，才是百姓们所敬仰和期待的。他们秉持着公正之心，善于谋划，并且能够慎重地选择贤能的大臣作为辅佐。而那些不顺应民意、昏庸无道的君主，却只想着自己的私利，自以为是的行为让百姓们陷入疯狂与绝望。他们心中只有自己的盘算，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使得社会陷入混乱，百姓苦不堪言。

手法分析

运用对比手法，将“惠君”与“不顺”的君主进行对比，鲜明地展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统治方式和结果。“惠君”的贤明与“不顺”君主的自私形成强烈反差，突出了统治者应以德治国的重要性，让读者深刻认识到统治者的行为对国家和百姓的深远影响。

情感表达

诗人对好君王充满期望，渴望能有一位贤明的君主出现，拯救国家于危难，带领百姓过上幸福的生活。同时，对不顺从者的批判毫不留情，言辞间充满愤怒，批判他们的自私与昏庸给国家和百姓带来的巨大灾难。

第九联：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朋友已谮，不胥以谷。人亦有言，进退维谷。维此圣人，瞻言百里。维彼愚人，覆狂以喜。

内容理解

诗人望着那茂密的树林，看到群鹿自由自在地穿梭其中，它们和睦相处，一片和谐景象。然而，反观人类社会，朋友之间却相互诋毁，失去了应有的信任与和睦，不再能共同享受美好的生活。人们常说“进退维谷”，在这混乱的世道中，人们面临着两难的困境，不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