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的指尖还沾着冷宫墙根的青苔,伽南香灰在沈清歌手腕内侧洇出暗红纹路。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夜枭嘶鸣刺破宫墙,沈清歌药箱底层的人皮面具突然发出焦糊味——罗盘指针在染血的星图上疯狂震颤。
\"西南角。\"萧煜反手扣住她整理药箱的手,孔雀补子下藏着的青铜碎片硌得两人掌心发烫。
太医院新染的旌旗在夜风里猎猎作响,裹着咸腥海风的碎雪飘过赵将军擦拭的佩刀,刀刃上朱砂水痕竟凝成半枚狼头刺青。
三更梆子敲到第二声时,两人已站在护城河废弃的漕运码头。
沈清歌盯着萧煜掌中忽明忽暗的萤石,药香混着他衣襟沾染的伽南香,在潮湿的夜雾里织成细密的网。
腐烂的船板下忽然传来机括转动的轻响,她绣着玄鸟纹的袖口还未扬起,就被萧煜揽着腰肢旋身避开三支淬毒弩箭。
\"沈太医这般投怀送抱...\"萧煜的调笑卡在喉间,借着萤石微光看清钉入墙中的弩箭尾羽——与他三日前在冷宫屋檐发现的孔雀翎分毫不差。
沈清歌指尖银针已挑开他腰间暗囊,药粉洒在箭簇泛着荧蓝的毒液上,腾起的青烟里竟浮出未央宫的星象图。
暗巷深处忽然传来铁链拖曳声,萧煜将人皮面具按在她掌心时,指腹蹭过她腕间跳动的血脉:\"当心水...\"话音未落,码头朽木轰然塌陷,腥臭的河水裹着淬毒蒺藜冲天而起。
沈清歌的官服下摆被萧煜撕下半幅,浸了药水的布料在浊浪里绽成墨色莲花,吞噬了所有暗器。
\"萧阁主撕人衣裳倒是熟稔。\"沈清歌背靠潮湿的石壁喘息,发间金针已挑开他染血的衣领。
萧煜后肩新添的刀伤翻着紫黑皮肉,她药囊里备着的龙脑香混着止血草,在指尖碾成碧色药膏。
暗处忽有寒光闪过,七名戴着青铜傩面的黑衣人踏水而来。
沈清歌佯装踉跄撞向为首者,素手拂过对方腕脉时,袖中金针已封住三处要穴。
那人面具应声而裂,露出与赵将军佩刀上一模一样的狼头刺青。
\"留活口!\"萧煜的玄铁扇骨截断第二人攻势,却见中针者七窍突然涌出朱砂色黏液。
沈清歌药箱弹开的暗格里飞出三枚蜡丸,爆开的药雾中,剩余黑衣人动作骤然迟滞如陷泥沼。
\"东南巽位!\"她突然厉喝。
萧煜会意掷出浸过药水的银票,漫天纸片遇风即燃,将黑衣人逼向布满青苔的角落。
沈清歌金针引着药雾划过他们裸露的皮肤,六人接连抽搐着倒地,最后一人却突然扯开衣襟——心口赫然纹着北斗天枢的星图。
萧煜的扇刃抵住那人咽喉时,码头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沈清歌捡起掉落在地的青铜傩面,缺失的北斗位正与她袖中碎片严丝合缝。
拼合的刹那,面具内层显出血绘的密道图,蜿蜒红线终点标着药王像底座才有的玄鸟图腾。
\"当心!\"
沈清歌的惊呼与破空声同时响起。
萧煜旋身将她护在怀里,后背撞上石壁的瞬间,最后那个黑衣人竟自爆成血雾。
飞溅的骨肉碎屑沾满两人衣衫,却在触及沈清歌官服补子时嗤嗤作响——孔雀尾羽里藏的解毒粉正消融着剧毒。
\"你早知他们会自毁?\"萧煜喘着气松开她,指尖拂去她鬓角沾的血珠。
沈清歌不语,只将拼好的傩面覆在脸上,星图缺角处赫然映出冷宫飞檐的轮廓。
远处传来打更人模糊的梆子声,四更天的薄雾里,码头废弃的货箱突然整齐地挪动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扑向最近的水缸。
沈清歌的药粉融进污水,萧煜的袖箭已对准齿轮声最响处。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青铜傩面突然在他们手中发烫,星图纹路里渗出的朱砂竟在青石板上汇成箭头,直指太医院的方向。
萧煜的冷笑混着血腥气:\"好一招调虎离山。\"他沾着血污的掌心突然握住沈清歌捣药的手,药杵砸在青石板的瞬间,箭头朱砂突然逆流成未央宫的星宿排列。
沈清歌官服上的孔雀补子无风自动,金线在晨曦里折射出冷宫铜铃的残影。
码头深处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像是夜枭振翅,又似罗盘指针疯狂转动的颤音。
沈清歌突然将傩面扣在萧煜脸上,人皮面具边缘的狼头刺青正与他后肩伤口重叠。
当最后一滴朱砂渗入地缝时,某种冰冷的视线突然从东南角楼投射而来,宛如淬毒的弩箭划破晨雾。
青铜傩面在青石板上投下扭曲的暗影,沈清歌指尖还沾着朱砂星图的余温。
东南角楼飞来的视线宛如实质,萧煜后肩未愈的伤口突然泛起灼痛——那人踏着晨雾而来,玄铁锁子甲摩擦声与三日前冷宫屋檐的动静分毫不差。
\"退!\"萧煜揽着沈清歌的腰旋身疾退,绣春刀擦着她鬓角削落几缕青丝。
来人青铜面具上嵌着七枚孔雀眼,每颗瞳孔都映着不同时辰的星象。
沈清歌药箱弹开的暗格里飞出三枚蜡丸,爆开的药雾却在触及对方衣襟时凝成冰晶簌簌落地。
萧煜的玄铁扇骨撞上对方刀锋,金石相击声震得沈清歌耳中嗡鸣。
她踉跄着扶住潮湿的砖墙,袖中金针刚要出手,却见那人左腕翻出朵诡异剑花——正是三年前刺伤太医院首座的西域残雪剑法。
\"当啷!\"
扇骨应声而断,萧煜闷哼着撞在货箱堆砌的屏障上。
沈清歌嗅到血腥气里混着紫述香,那是她上月给萧煜配的止血散味道。
染血的孔雀补子擦过她眼尾,萧煜突然捏碎腰间玉坠,爆开的荧光粉迷了敌人视线。
\"别动。\"他染血的手掌抚上沈清歌后颈,人皮面具边缘的狼头刺青正贴着她跳动的脉搏。
沈清歌会意屏息,任由他将自己官服外衫翻过来披上——靛青内衬浸过药水,遇光便化作冷宫墙砖的灰青色。
当啷声再起时,萧煜已化作重伤呕血的侍卫模样。
他蜷缩在污水横流的角落,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混着沈清歌特制的鹤顶红解药,在地面蜿蜒成将死之人的挣扎痕迹。
\"废物。\"
青铜面具下传来沙哑的嗤笑,剑锋挑向萧煜咽喉的刹那,沈清歌突然扑倒在地。
她故意打翻的药箱里滚出半枚狼头刺青印章,正与黑衣人尸体上的纹样严丝合缝。
敌人动作微滞,剑势不由偏了三分。
就是此刻!
萧煜袖中淬毒的银针擦着剑刃逆流而上,沈清歌的金针则精准刺入对方足三里穴。
那人踉跄着撕开颈间护甲,却见皮肤下青筋已染上荧蓝——萧煜早将剧毒混在伪装的\"鲜血\"里,借着他挥剑的气流送入七窍。
\"你们......\"青铜面具轰然炸裂,露出张布满星芒刺青的脸。
沈清歌瞳孔骤缩——那星图走向竟与赵将军佩刀上的狼头刺青互为阴阳。
萧煜的靴底碾碎最后一片孔雀眼琉璃,忽然扯过沈清歌的官服广袖。
浸透药水的布料拂过满地毒血,腾起的青烟里浮现出半幅皇宫密道图。
他染着血污的指尖点在太医院方位:\"你听。\"
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像是巨兽在深渊中磨牙。
沈清歌正要俯身探查,忽觉后颈汗毛倒竖——某种黏腻的笑声贴着耳廓游走,既像稚童嬉闹又似老妪呜咽,在晨雾里拧成九曲十八弯的毒蛇。
萧煜突然将青铜傩面扣在她脸上,冰凉的星图纹路刺得眼眶生疼。
透过缺失的天枢位,她看见码头积水中浮着无数朱砂绘就的眼睛,每只瞳孔都映着他们方才打斗的残影。
\"西南,坤位。\"沈清歌咬着牙挤出警告,官服补子上的孔雀金线突然绷断三根。
萧煜反手甩出浸毒的银票,燃烧的纸灰与晨光交织成网,将那些诡异的注视隔绝在丈许之外。
笑声戛然而止的瞬间,地底齿轮声也同步消失。
沈清歌的药杵还插在青石板缝隙里,先前浮现的星图朱砂竟逆流成血线,顺着杵身倒灌回药囊。
萧煜突然按住她颤抖的手腕——两人交叠的掌纹间,半枚狼头刺青正在皮下缓缓游动。
货箱阴影里传来瓦片轻响,像是夜枭振翅,又似绣春刀缓缓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