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线 第57章 情劫难逃 抑郁成结

子时三刻，宣政殿的烛火突然熄灭。陆瑾康攥着空酒杯，眼前泛起诡异的潮红。喉间像是有把火在烧，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踉跄着撞翻桌案，鎏金酒壶滚落在地，暗红色液体在金砖上蜿蜒成蛇——那是江维林今日送来的西域葡萄酒。

\"陛下！\"暗卫推门而入，却被他挥袖震开。陆瑾康扯松玉带，明黄衣袍滑落肩头，露出颈间狰狞的血痕——那是昨夜在醉意中用指甲抓出的。他想起商若棠替他擦药时的眼神，温软中带着疏离，此刻却化作燎原之火，烧得他神智模糊。

\"小蝴蝶...\"他哑着嗓子呢喃，踉跄着走向门口。暗卫想阻拦，却见他眼中闪过狠厉，腰间佩剑出鞘半寸，寒芒映出他潮红的面颊：\"让开，否则...\"

商若棠被惊醒时，听见院墙上瓦片轻响。她刚点起烛台，就看见一道明黄身影破窗而入，带着浓重的酒气和龙涎香。陆瑾康撑在她床前，指节抠进雕花床柱，指缝间渗出鲜血：\"阿棠...救我...\"

她惊觉他状态不对：平日矜贵的皇子此刻眼神涣散，额间布满汗珠，呼吸灼热得像是要将人灼伤。伸手触碰他滚烫的脸颊，却被他猛地攥住手腕按在床榻上，鼻尖几乎贴上她的：\"别躲...我好疼...\"

商若棠这才注意到他颈间异常的潮红，以及眼底压抑的**。脑海中闪过话本里的春药描述，心脏狂跳起来：\"你中了毒？\"

\"不是毒...\"陆瑾康摇头，滚烫的唇擦过她耳垂，\"是药...有人想让我...\"他猛地咬住自己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借此压制翻涌的**，\"走...去丞相府...找宋明珏...\"

话音未落，院门方向传来动静。阿砚的声音带着警惕：\"谁？\"陆瑾康瞳孔骤缩，意识到是自己莽撞闯府，此刻若被发现，只会给商若棠招来非议。他想起身，却因药效发作眼前一黑，栽倒在她肩头。

商若棠听见阿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慌乱中扯过被子盖住陆瑾康，指尖触到他腰间的鎏金香囊——里面装着他常用的醒神香。她忽然想起宋明珏曾说过，龙涎香与醒神香混合能压制异动，立刻取出香篆点燃。

\"小姐？\"阿砚叩门的声音里带着担忧，\"属下听见动静...\"

\"无事。\"商若棠强作镇定，\"方才烛花爆了，我已收拾好。你去前院守着，别让人过来。\"

待脚步声远去，陆瑾康忽然抓住她手腕，气息灼热：\"为何救我？\"

商若棠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想起他昨夜在偏厅说的\"我给你时间\"。指尖抚过他汗湿的眉骨，轻声说：\"因为你是陆瑾康，是那个在御花园替我捡蝴蝶的少年。\"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陆瑾康头上。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她追着白蝴蝶跑过御花园，跌进他怀里时发间的海棠香。喉间的火忽然弱了些，他松开手，背过身去：\"去叫宋明珏...我怕自己失控...\"

商若棠刚要起身，窗外忽然传来折扇开合的声音。宋明珏立在月光下，月白长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折扇指着陆瑾康：\"五皇子深夜闯闺房，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陆瑾康抬头，与他对视。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警惕与隐忍。商若棠见状，忙道：\"明珏，他中了春药，先帮他解毒要紧。\"

宋明珏一愣，看见陆瑾康颈间的潮红，立刻冲进屋内打开窗扇，取出随身携带的冰魄丸：\"先服下这个，压制心脉。\"他转身对商若棠说，\"去烧些艾草水，越快越好。\"

商若棠点头，刚要出门，却被陆瑾康抓住指尖：\"别离开我...\"那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让她心头一颤。宋明珏别过脸，握紧了手中的扇骨。

当艾草水蒸腾的热气弥漫房间时，陆瑾康已恢复了些神智，却仍虚弱地靠在床头。商若棠用湿帕子替他擦额间的汗，听见他轻声说：\"是江维林...酒里有她的香粉味道。\"

宋明珏与商若棠对视，均从对方眼中看到怒意。阿砚不知何时立在窗外，手中握着半片衣角——那是从翻墙者身上扯下的，绣着江家的纹样。

\"我去处理。\"宋明珏的声音冷得可怕，\"这次，她必须付出代价。\"

陆瑾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望向商若棠，忽然轻笑出声：\"看来，我又欠了你一次。\"

商若棠摇头，将温好的参茶递给他：\"你不欠我，我们都欠自己一个真相。\"

窗外，月过柳梢。商若棠看着两个守护在侧的男人，知道这场由春药引发的危机，终将成为揭开阴谋的钥匙。而她的心意，也在这一次次的考验中，渐渐明晰起来。

卯时初刻，江维林被押解至丞相府的偏厅时，仍穿着昨夜的月白寝衣，发间的金步摇歪向一侧，眼底满是惊恐。宋明珏负手立在窗前，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阿砚攥着带血的匕首，刀刃上还沾着江家暗卫的衣料，刀尖直指她咽喉。

\"宋哥哥...\"江维林声音发颤，\"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才会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宋明珏转身，折扇敲在她肩头，\"你给五皇子下春药，想借此毁掉阿棠的清誉，也是一时糊涂？\"他伸手扯开她腰间香囊，龙涎香混着某种奇怪的药味扑面而来，\"这味'合欢散'，怕是从南疆买来的吧？\"

江维林脸色惨白，忽然扑向商若棠：\"若棠妹妹，我知道错了！看在往日情分上，求你让宋哥哥放过我...\"

商若棠避开她的触碰，望着她鬓角的碎发，想起昔日一同赏花的情谊，心中虽痛，却仍硬起心肠：\"维林姐姐，你我之间的情分，早在你递出密信时就断了。\"她转身看向陆瑾康，后者已换好干爽的衣袍，明黄腰带系得一丝不苟，却仍难掩眼底的疲惫。

\"五皇子，\"她轻声说，\"该如何处置，全凭你做主。\"

陆瑾康抬眼，与她目光相接。她从他眼中看到了挣扎与决断，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念在江家曾有功于朝廷，革去江维林的贵族身份，禁足府中终身不得外出。至于江大人...\"他顿了顿，\"罢职查办，永不录用。\"

江维林瘫坐在地，眼中神采尽失。宋明珏示意阿砚将她带走，偏厅内只剩他与商若棠、陆瑾康三人。晨光中，昨夜的混乱仿佛一场噩梦，唯有桌上未燃尽的艾草香，提醒着一切都是真实的。

\"阿棠，\"陆瑾康忽然开口，\"昨夜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商若棠抬头，看见他耳尖泛红，想起昨夜他在药效中仍努力克制的模样，心中泛起涟漪。宋明珏轻轻咳嗽一声，转身整理桌上的药草：\"我去煎药，你们...聊聊吧。\"

待他离去，陆瑾康忽然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艾草叶：\"那日在金銮殿，你说要理清心意...现在可有半点眉目？\"

商若棠望着他掌心的薄茧，那是握剑留下的痕迹。她想起宋明珏的墨香，阿砚的平安扣，还有眼前这人炽热的目光，忽然轻笑出声：\"眉目倒有了些，只是...\"

\"只是什么？\"陆瑾康急切地追问，却在这时听见院外传来阿砚的通报：\"小姐，宋公子说药煎好了。\"

商若棠转身，看见宋明珏端着药碗立在门口，嘴角还带着惯有的温润笑意。她忽然明白，有些心意不必急于言说，在这纷纷扰扰的世间，能有三人如此相待，已是莫大的幸运。

\"先喝药吧。\"她接过药碗，递给陆瑾康，\"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去御花园看蝴蝶如何？\"

陆瑾康愣住，随即露出灿烂的笑，接过药碗时指尖轻轻蹭过她掌心：\"好。就像十五岁那年一样。\"

宋明珏看着两人眼中的笑意，心中虽有酸涩，却也欣慰。他知道，有些故事需要时间来书写，而他愿意等待，如同等待春日里最后一朵海棠的绽放。

庭院中，阿砚望着三人的身影，悄悄将染血的匕首藏回袖中。他摸了摸怀中的平安扣，听见商若棠的笑声传来，忽然觉得，只要能守护这份温暖，哪怕永远站在阴影里，也是值得的。

江维林被带走时，透过轿帘缝隙看见庭院中的场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自己输得彻底，但心中的不甘却如野草般疯长：\"商若棠，你以为这就是结局？不，这只是开始...\"

而在皇宫深处，皇帝望着手中的密报，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他轻轻吹去宣纸上的墨屑，上面赫然写着：\"五皇子与丞相之女过从甚密，恐有结党之嫌。\"

风从窗外吹来，卷起满地海棠花瓣。商若棠望着漫天飞花，忽然想起陆瑾康的话：\"我给你时间。\"她握紧手中的药碗，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他们终将一同面对，因为在这复杂的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彼此交付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