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线 第58章 金册压心 圣旨难消

端午佳节，皇宫内廷的鎏金香炉里焚着艾草与龙脑，商若棠捏着袖口的蝴蝶刺绣，跟着父亲穿过九曲桥。御花园的荷花开得正盛，她却想起陆瑾康说过的\"去看蝴蝶\"的定，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商小姐。\"尖锐的嗓音刺破静谧，李公公捧着明黄圣旨出现在回廊尽头，\"陛下有旨，宣商小姐即刻前往宣政殿。\"

商大人脸色微变，欲言又止。商若棠却福了福身，跟着李公公离去。宣政殿内，皇帝端坐在龙椅上，陆瑾康立在右侧，明黄衣袍上的五爪蟒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商小姐，\"皇帝开口，\"联闻你与五皇子相交甚密，今日特来做主。\"他抬手示意李公公展开圣旨，\"着五皇子陆瑾康迎娶镇北将军之女慕容雪，三日后行纳采礼。\"

商若棠只觉耳边嗡鸣作响，眼前的圣旨突然变得模糊。她听见陆瑾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儿臣不同意！\"

\"不同意？\"皇帝挑眉，\"你年岁已长，该当娶妻。慕容将军手握三十万大军，这门亲事于江山社稷有益。\"他看向商若棠，\"商小姐这般聪慧，想必也明白其中利害。\"

商若棠攥紧裙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想起昨夜阿砚递来的密报，说皇帝近日频繁召见慕容将军，心中已然明了这是一场权力的博弈。抬眼望向陆瑾康，却见他正用近乎滚烫的眼神盯着自己，仿佛在说\"我不会娶别人\"。

\"陛下，\"她福身开口，\"民女与五皇子只是寻常朋友，这门亲事乃陛下天恩，民女唯有恭喜五皇子。\"

话音未落，陆瑾康猛地转身，袍角扫过桌案，鎏金酒壶砸在地上发出巨响。他盯着商若棠，眼中是痛楚与愤怒：\"商若棠，你就这么想推开我？\"

皇帝皱眉：\"五皇子不得无礼！\"

商若棠看着陆瑾康通红的眼眶，心中剧痛，却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民女只是实话实说。若没别的事，民女先行告退。\"

她转身离去时，听见陆瑾康在身后低吼：\"我不会娶她！父皇若要逼我，儿臣宁肯不要这皇子之位！\"

商若棠脚步一顿，泪水险些落下。阿砚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递来一方干净的帕子，却始终沉默着。她知道，他懂她的无奈，懂她为何要推开陆瑾康——因为她不愿成为他与皇权对抗的弱点。

回到丞相府，宋明珏正在书房抄书，案头摆着她最爱吃的糖糕。他抬头看见她苍白的脸色，立刻起身替她披上披风：\"我都听说了。\"

商若棠望着窗外的海棠树，轻声说：\"明珏，你说，人是不是总要为了什么，放弃些什么？\"

宋明珏放下毛笔，走到她身边：\"阿棠，如果你觉得痛苦，我们可以想办法...比如让五皇子带你走。\"

\"走？\"商若棠苦笑，\"走到哪里去？天下之大，又有何处能容得下一个与皇子相恋的女子？\"她转身看向他，\"况且，我还有父亲，还有丞相府。\"

宋明珏望着她眼中的决绝，忽然明白，这个曾经娇弱的女子，早已在风雨中学会了隐忍与担当。他抬手替她拂去眉间的愁绪，轻声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陪着你。\"

三日后，纳采礼如期而至。商若棠站在阁楼上，看着送亲的队伍从府前经过，明黄与大红交相辉映，刺得她眼睛生疼。阿砚立在她身后，忽然开口：\"小姐，五皇子在府外。\"

她猛地转身，透过雕花窗格，看见陆瑾康骑着玄色骏马，停在街角的老槐树下。他望着她的方向，眼中是化不开的执念。商若棠攥紧窗沿，看见他忽然抬手，向她展示掌心的蝴蝶玉佩——那是她昨日托人还给他的。

\"小蝴蝶，\"他的声音虽远，却清晰地传入耳中，\"我不会娶她，永远不会。\"

就在此时，送亲队伍中的喜婆高声唱喏：\"吉时已到，请新郎迎亲！\"陆瑾康猛地拨转马头，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竟直接撞进送亲的队伍里。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商若棠看见他抽出佩剑，斩断红绸，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这亲，我陆瑾康不娶！\"

商若棠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阿砚握紧剑柄，随时准备护她离开，却听见她轻声说：\"等等，再等等。\"

皇宫内，皇帝看着手中的密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轻轻摩挲着案头的玉玺，自言自语：\"陆瑾康啊陆瑾康，为了一个女子连皇权都不要，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商若棠望着楼下混乱的场景，忽然想起陆瑾康十二岁时替她捡蝴蝶的模样。那时的他，眼中没有皇权的阴影，只有纯粹的笑意。如今，那份纯粹却成了最危险的存在。

\"阿砚，\"她轻声说，\"替我送封信给五皇子，就说...三日后，御花园见。\"

阿砚点头，转身离去时，听见她又补了一句：\"带上我那支玉簪，还有...他送我的蝴蝶灯。\"

庭院里的海棠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商若棠望着漫天飞花，忽然明白，有些劫数，终究是躲不过的。但她也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只要心中有光，就有勇气走下去。

三日后的子时。

郁金凝露

商若棠今日身着一袭「夜皇后」郁金香主题华服，黛紫色云锦裁成的抹胸长裙裹住玲珑身段，裙摆如郁金香花瓣般层叠绽放，每一层薄纱都用银线绣着半开的花骨朵，行走间似有夜露滚动。抹胸边缘缀着深海珍珠串成的流苏，随着呼吸轻颤，恰似清晨沾露的花丝。

她外搭一件同色系的紫貂皮小坎肩，领口处用金线绣着郁金香图腾，坎肩下露出的肩颈肌肤如羊脂玉般温润。腰间系着一条紫色天鹅绒腰带，精致的郁金香扣饰由十二颗粉钻镶嵌而成，在烛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与她腕间的郁金香造型翡翠镯子遥相呼应。

头发高高盘成「郁金髻」，用一支鎏金镶紫水晶的郁金香发簪固定，发簪顶端的水晶珠滴溜溜转动，仿佛花芯中凝结的露珠。两侧垂下的珍珠流苏轻扫过脸颊，耳坠则是两朵微垂的郁金香造型，淡紫色的珐琅花瓣上还点缀着细小的碎钻，随着动作轻轻摇曳。

妆容以「檀晕妆」打底，眼尾用黛紫色眼影淡淡扫开，如同郁金香花瓣的渐变色，唇上涂着新制的「郁金唇脂」，色泽饱满如将开未开的花苞。她手持一把紫色缂丝团扇，扇面上用金线绣着三朵盛放的郁金香，扇骨则是用郁金香木制成，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淡香。

殿外，春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商若棠望着殿内的繁华景象，轻轻握住腰间的郁金香扣饰，忽然觉得，今日的穿着不仅是为了迎合场合，更是她内心的一种宣告——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柔弱女子，而是一朵历经风雨依然挺立的郁金香，优雅，坚韧，且不可忽视。

御花园的九曲桥笼罩在薄雾中。商若棠抱着蝴蝶灯，指尖触到灯面上的金箔纹路——那是陆瑾康亲手贴上去的，当时他说：\"小蝴蝶就该配金翅膀。\"阿砚握着她的玉簪跟在身后，玄衣融入夜色，唯有剑柄红绳在风中轻晃。

桥尽头的太湖石后，传来龙涎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商若棠刚要开口，忽然被一股力道拽进熟悉的明黄衣袍里。陆瑾康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呼吸灼热：\"我以为你不会来。\"

\"为何不来？\"她抬头，看见他眼下青黑，显然多日未眠，\"你可知今日朝堂上，陛下气得摔了玉杯？\"

\"我只知道，\"陆瑾康捏住她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若再看不到你，我就要疯了。\"他的唇重重压下来，带着连日来的思念与恐惧，直到商若棠手中的蝴蝶灯险些掉落，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阿砚背过身去，手按剑柄警惕四周。商若棠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陆瑾康腰间挂着她还回去的蝴蝶玉佩，心中一暖：\"你还戴着？\"

\"永远戴着。\"陆瑾康抓起她的手按在玉佩上，\"除非你亲自来取。\"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卷图纸，摊开在石桌上，\"看，这是我为你设计的宫殿，后园种满海棠，还有专门放蝴蝶的暖房...\"

商若棠望着图纸上精细的亭台楼阁，鼻尖发酸。她想起宋明珏说过的\"皇权博弈\"，想起皇帝案头的密报，轻声说：\"瑾康，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什么意思？\"陆瑾康的声音骤然冷下来，\"你要像上次那样推开我？\"

\"我只是...\"商若棠攥紧图纸，\"我不想你因为我与父皇决裂，不想你失去皇子之位，更不想看到你受伤。\"

陆瑾康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你以为没有了皇子之位，我就保护不了你？你以为我在乎那些权力？\"他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这里面装的是你，是我陆瑾康的全部，其他的，都可以不要。\"

商若棠望着他眼中的火光，忽然想起那年，他为了帮她捡飞走的蝴蝶，不慎跌进荷花池，浑身湿透却笑着举起完好无损的蝴蝶。那时的他，和现在一样，眼中只有她。

\"阿棠！\"远处传来宋明珏的低喊，\"快走！陛下的暗卫来了！\"

陆瑾康立刻抽出佩剑，将商若棠护在身后。阿砚迎向率先而至的暗卫，剑穗上的红绳在夜空中划出血色弧线。商若棠握紧蝴蝶灯，看见宋明珏手持长剑从假山后跃出，月白长衫在风中翻飞，如同谪仙临世。

\"带她走！\"陆瑾康挥剑逼退两人，\"我来断后！\"

\"不行！\"商若棠抓住他的衣袖，\"要走一起走！\"

就在此时，忽有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直奔陆瑾康面门。商若棠来不及思索，猛地推开他，玉簪坠地，发丝散落间，她看见阿砚飞身扑来，用后背挡住了弩箭。

\"阿砚！\"她的尖叫划破夜空。宋明珏趁机抱起她，跟着陆瑾康向宫墙跑去。身后传来暗卫的呼喝声，还有阿砚微弱的声音：\"小姐...快走...\"

翻墙而出的瞬间，商若棠看见阿砚被暗卫制住，颈间的旧布条在月光下格外醒目。她想回去救他，却被陆瑾康死死抱住：\"现在回去只是送死，我保证，天亮前一定把他救出来！\"

三人躲进城郊的破庙时，天已微亮。商若棠颤抖着为宋明珏包扎手臂的伤口，陆瑾康则警惕地望着庙外。忽然，宋明珏开口：\"阿棠，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你颈间的蝴蝶玉佩，可能与皇室有关。\"

商若棠一愣，手抚上玉佩：\"什么意思？\"

陆瑾康转身，眼中闪过震惊：\"你说她的玉佩...是皇室之物？\"

宋明珏点头：\"我曾在皇宫典籍中见过类似的纹样，那是当年先皇后的陪嫁，只有皇族直系女眷才有资格佩戴。阿棠，你的身世...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商若棠只觉一阵眩晕，险些栽倒。陆瑾康连忙扶住她，眼中闪过万千思绪。庙外，晨鸟开始啼叫，远处的皇宫在晨曦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只巨兽，等待着吞噬所有秘密。

商若棠望着手中的蝴蝶灯，灯面上的金箔早已剥落，露出底下模糊的刻字。她忽然想起阿砚说过的\"平安扣里缠着断发\"，想起陆瑾康的\"蝴蝶玉佩\"，还有宋明珏的\"诗经抄录\"，心中忽然有了某种预感。

\"不管身世如何，\"她握紧陆瑾康的手，又看向宋明珏，\"我只知道，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现在，我们该想想，如何救阿砚，还有...如何面对陛下。\"

陆瑾康与宋明珏对视，同时点头。晨光透过破庙的窗棂，洒在三人交叠的手上。商若棠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而在皇宫的天牢里，阿砚望着手中染血的平安扣，想起商若棠最后看他的眼神，忽然露出微笑。他知道，自己的付出从未白费，因为那个他拼命守护的人，早已将他放进了心里。

暴雨在琉璃瓦上敲出密鼓，陆瑾康将商若棠抵在暖阁的雕花屏风前，明黄衣袍扫过满地狼藉的诗稿。她发间的海棠簪不知何时掉落，墨发如瀑倾泻，他的指尖穿过发丝，触到她后颈细密的绒毛，喉间滚过一声压抑的呻吟。

\"小蝴蝶，这次别躲。\"他的鼻尖蹭过她颤抖的眼睑，雨水混着龙涎香的气息将她笼罩。商若棠攥紧他腰间的玉带，触到那块始终戴着的蝴蝶玉佩，想起他在御花园为她断后的模样，所有的犹豫都化作一声叹息。

他的唇落下时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像是要将多日来的恐惧、思念与不甘都揉进这个吻里。商若棠被他吻得几乎窒息，却在感受到他舌尖的颤抖时，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回应这份炽热。陆瑾康浑身一震，手掌扣住她的腰将人狠狠贴向自己，听着她因喘息而发出的细碎声响，只觉心口的火越烧越旺。

屏风上的鎏金花纹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青砖上。商若棠模糊间触到他后背狰狞的旧疤——那是为救她挡下刺客的剑伤，指尖轻轻抚过，换来他更深的吻。这个吻不再是昨夜的掠夺，而是带着疼惜与虔诚，像是要将彼此的灵魂都融在一起。

\"阿棠...\"陆瑾康低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商若棠抬头望进他眼底，那里燃烧的狂躁已化作春水，倒映着她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唇瓣。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湿漉漉的笑，想起他为她烧掉密信时的火光，心中某个角落轰然坍塌。

檐角的铜铃在暴雨中碎成清响，商若棠的指尖缠上他后颈的碎发，感受着他的体温与心跳。这个吻漫长而缱绻，直到她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陆瑾康才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共同呼吸着混着雨水与墨香的空气。

\"以后都不会再推开你了。\"她轻声说，指尖抚过他被吻得红肿的唇瓣。陆瑾康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低头在她额头、鼻尖、唇角落下一连串轻吻：\"我等这句话，等了十年。\"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月光穿透云层，在他发间镀上一层银边。商若棠望着他眼中的璀璨星河，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危险的皇权争斗，最复杂的身世谜题，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因为她终于明白，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心交给了这个偏执却深情的皇子。

陆瑾康轻轻抱起她，放在铺着海棠丝被的床榻上，指尖替她理好凌乱的发丝：\"睡吧，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商若棠抓住他的手，放在心口：\"别走，陪我一起。\"

他愣了愣，随即脱了外袍躺在她身侧，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商若棠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嗅着他身上混着雨水的龙涎香，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窗外，海棠花在雨后轻轻摇曳，像是在为这对历经风雨的恋人送上祝福。

在意识渐渐模糊之际，她听见陆瑾康在耳边低语：\"小蝴蝶，从此之后，我陆瑾康的天下，都是你的。\"她想开口回应，却已坠入温柔的梦乡，唇角带着甜甜的笑意。

这一夜，暖阁内的烛火始终未灭，映着床上相拥的两人，像是一幅永不褪色的画。而在这画外，无论是阴谋、皇权还是身世之谜，都暂时退去，只剩下两颗相爱的心，在寂静的夜里彼此依偎，共同迎接即将到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