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道:“那平民呢?平民**过重,行事不知功用何在,就会违逆事理,或办事自不量力。他们说话缺乏事实依据,行动失去诚信,或者口出狂言,不知道尊敬人,或者明知不可行而强行。或者说话言过其实。如此一来,民风容易浑乱,国家也会逐渐衰败灭亡。”
说到这里,庄周微微停顿,目光转向窗外,似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回过头来,继续说道:“只有‘道’才空虚无形,大得无穷无尽,渊远深奥,万物依靠它生存。在官员百姓中,倡导无为、无欲,清正之心,按照道德准则办事,走正义的道路,来治理国家,国家必然能够疆土扩大,人口一天天增加。此乃治国之本啊,大王不可不察。”
田需高兴,想不到妹夫果然厉害。
梁惠王眉头舒展,不禁拍手称赞:“善!善!寡人将安排你居住美馆驿,穿丝衣,食甘食,辅助寡人治国。”他亲切地扫视一下庄周,眼中满是欣赏,可话锋一转,又道:“凭先生的才,为何如此潦倒啊?看来,我充盈的国库亦开销之人了。”梁惠王发自内心,要不惜重金,聘用庄周。他认为,庄周如此有才,还一副破烂,足以证明,他不贪不占。这样的人,到哪找去。
庄周微微皱眉,纠正道:“大王,我是贫穷,不是潦倒。”
田需大惊:你怎能如此与大王说话!
梁惠王不解地问:“看你穿得破烂不堪,这还不算潦倒吗?”
庄周神色坦然,不卑不亢地说道:“士人有道德不能实行,是潦倒;衣服破旧,鞋子损坏,是贫穷,不是潦倒,是人们常说的生不逢时啊!我今天遇到圣明的君主,还咋会潦倒呢?”
梁惠王”哈哈”大笑,平时觉得自己智慧过人,辩才无碍,平日里与人交谈,言辞流畅奔放,可此刻面对庄周这一番话,竟一时找不到好词句辩驳,不免有点尴尬,脸色微微泛红。
庄周看一眼梁惠王,接着说道:“大王您难道没见过腾跃的猿猴吗?如在高大的楠木、樟树上,它们则攀缘其枝,往来其上,逍遥自在,像国王一样快乐。即使善射的后羿、蓬蒙再世,对它也无可奈何。”
”可当猿处在荆棘丛中,它则只能行动小心谨慎,目光不敢正视。尽管小心谨慎,担惊受怕地行走,身体仍动荡颤栗。它的筋骨并不是僵硬不够灵活,而是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利,无法施展它们的才能的缘故。我处在君主昏庸臣子作乱的时代,要不潦倒,怎么可能呢?比干被挖心,这便是证明啊!”
梁惠王听了庄周这一番生动的比喻,心中不禁一动。他沉思良久,缓缓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只是这治国之路,谈何容易。寡人虽有心,却时常感到力不从心啊。”
庄周微微一笑,道:“大王既有此心,便是魏国之福。治国之道,非一日之功,需循序渐进,从根本做起。只要大王坚持以‘道’治国,倡导清正之心,时日一长,必能见到成效。”
梁惠王点了点头,道:“先生说得在理,只是这倡导无为、无欲,具体该如何施行呢?还请先生详细说说。”
田需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来。
庄周道:“大王可先从自身做起,以身作则,减少私欲,不贪图奢华。上行下效,官员们自然会跟着效仿。对于百姓,减轻赋税,让他们能够安心生产,休养生息。同时,选拔贤能之士,让有才能且品德高尚的人来治理国家。在教育方面,倡导道德伦理,让百姓懂得礼义廉耻。如此这般,国家便能逐渐走上正轨。”
梁惠王听着庄周的话,心中不断思索着。他觉得庄周所言,虽有些观点与传统的治国理念不同,但细细想来,却又十分在理。他不禁对庄周更加钦佩,说道:“先生真乃大才,寡人今日受益匪浅。只是这诸多举措,实施起来怕是困难重重啊。”
庄周道:“大王莫怕困难,万事开头难。只要大王下定决心,坚定信念,困难自然会迎刃而解。况且,这是为了魏国的长远发展,为了百姓的幸福安康,再大的困难也值得去克服。”
梁惠王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好!寡人听先生的。从今日起,先生便留在魏国,辅助寡人治国,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田需高兴得简直想笑。自己在梁惠王面前从来不敢如此放纵地说话。
庄周沉吟片刻,道:“承蒙大王厚爱,只是庄周生性自由,不习惯拘束于朝堂之中。我愿以一介布衣之身,为大王出谋划策,如大王有需要,可随时找我。”
梁惠王对庄周不贪高位,更感佩服,道:“先生不要高官,是你个人想法,寡人怎能轻视贤人!请先生尽快写出治国方略,尽快呈报上来。寡人如久旱盼春雨也。”
庄周拱手道:“大王客气了,庄周定当竭尽全力。”
梁惠王目光在庄周身上来回打量。这庄周,虽无华丽服饰加身,却自有一股洒脱不羁的气质。梁惠王眼光放亮,他像发现了稀世珍宝一般,直觉眼前这位年轻人,实在是世间难得的人才,若能为己所用,必能助魏国更上一层楼,对他定要珍惜、重用。 他再看看庄周,精神焕发,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洞悉着世间万物。与他相比,梁惠王却觉自己疲惫不堪。这疲惫,不仅来自身体,更源于内心。诸侯之间弱肉强食,纷争不断,魏国在这乱世中艰难求生。而他自己,又难以割舍那声色狗马的奢靡生活,每日在这两者之间挣扎,早已心力交瘁,此刻连抬手的力气都好似没有了。
庄周向前轻轻移移身子,动作舒缓而自然,关切地问道:“大王是否身有贵恙?”那声音平和沉稳,似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梁惠王一听,心中一惊,忙强打起精神,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高声说道:“寡人没有什么不适呀!”可那微微颤抖的语调,却还是泄露了一丝他内心的慌张。
庄周微微皱眉,目光坦然,直言道:“大王宫中有无数美女、酒肉、狗马可供您尽情地享受,但您不觉得这些损耗了您的精力吗?您若是离开了这些,又是否会觉得六神无主呢?”这一番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了梁惠王内心深处那最隐秘的角落。
田需心里暗暗埋怨:妹夫说话太不知深浅了……
梁惠王脸色瞬间变了变,心中不免有些吃惊。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苦闷,可谁想庄周一语就道破了自己的隐痛。他又实在好奇庄周是否有治疗这心病的办法,勉强笑笑道:“寡人没有庄先生说的那种事情,如果寡人的臣下有这些事情,先生有什么好办法治理呢?”
庄周微微一笑,神色从容,缓缓道:“大王,您既然很熟悉狗马的事情,就应该听说过天下的名马呀!天下的名马,平时保养精神,不胡乱耗费体力,看去就像丢了魂儿一样,没精打采的。一旦主人使用,跑起来那可是蹄不沾土,风驰电掣,所有马都不在话下。”
梁惠王听了,感到好奇,问道:“庄先生,天下名马与寡人的臣下的病症又有什么关系呢?寡人只是一个御马的人,又不是一匹名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