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高度不对。
祝余目光如炬道:“这个绳索的高度,杀不死人。”
夏清朗缓和气氛地笑出了声:“柳兄啊,不是我说你不专业,只是你一回儿说老县令是自缢而亡,一会儿又说这绳子吊不死人。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更何况一个上吊死的人,凶器不是绳子,难道还能是鬼魂不成?
谢展缓缓走到树下,瞧见方才麻绳挂着的位置,朝夏清朗的方向摆了摆手:“夏兄,过来试试?”
谢展平日里不爱笑,因而笑起来有种让人忐忑不安之感。
“我?”夏清朗指着自己,带着迟疑缓步上前。
谢展颔首:“你把头放进去。”
“什么?头?”夏清朗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再指了指那个绳圈。该不会真要让他试这个死人套过的圈吧?
他半信半疑踮起脚,夏清朗的身高比死者高一些,所以这样把自己的头放进去,并没有什么问题。
“然后慢慢放松脚。”
夏清朗照做无误,只是松开脚的那一瞬间,身体所有的重力都集中在了脖子与绳索之间。
片刻间,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而又稀薄,手脚慌乱在空中乱挥,马上挣脱开绳子。
他捂住脖子,咳嗽质问:“这,这能说明什么?说明我的头真能放进去?”
祝余见状,知道谢展故意为之笑着解释:“夏兄此举说明,即便是一心求死的人,也会因生理强烈的不适感而挣脱开绳索,这是本能。”
就好比一盆水淹不死人的道理,人也不能站在地上就被吊死。
一旁的襄王听到此处,双手一鼓,恍然大悟:“夏兄你太过迟钝了,本王听明白了。柳兄的意思是,人要吊死在树上,这绳子需要挂的很高,所以杀死王实的并非这根绳子。是这个意思吧?”
祝余拱手道:“襄王机智过人。”
夏清朗被一个草包嘲讽,心中不悦道:“襄王那么聪明,那不如告诉大家,杀死县令的凶器在哪儿?”
他说的不错。杀死县令王实不是这根短绳,那会是什么?
祝余查验过现场,并没有发现有别的绳索,或是类似的凶器。
倘若是凶手返回凶案现场,重新布景。那廖八从这里走到大厅,最多半盏茶功夫。可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大厅里观赏画作。
所有人都具有不在场的证据……
祝余的思绪如乱麻,宛若一堆毛线之中抽不出那关键的一头来。
“神画杀人。”她的耳边,有人说了这四个字。
那幅仙人折桂、还有玉美人的嫦娥奔月…夏清朗眼眸一亮。
“我明白了。”夏清朗指着绘馆的方向,“凶手故意将现场布置的同这第二幅神画一样,目的是想要混淆视听,伪造成神画杀人。凶手就是……庙祝,柴刚!”
一旁立着的柴刚连忙摆手:“我,我没有杀人。”
夏清朗用手指支撑着脸颊,一边推理道:“这四幅神画是你带来的,除了你,其他人都没有见过!”
谢展此刻略带欣赏地点了点头,阿朗这些推断虽没有半点依据,但却点醒了他,有件事他们一直忘了。
这四幅神画今夜之前从未现世,能够伪造神画杀人的只有见过真迹的人。
月神殿这个庙祝柴刚确实有很大嫌疑。当然,还有那个从未露面的神女。
“不对!不对!”廖八忽而想起一件事来,眉头紧锁,指着那棵巨大的桂花树,“当时我,我分明见到他吊得很高,很吓人的。可就我来喊你们的功夫,他动了,自己下来了。”
如意绘馆夜里的风,还有这棵桂树深绿的枝桠,迎风呼啸,让人不禁汗毛竖起。
一个死人,自己动了?
夏清朗不屑一笑,此处有比他还笨的,讲道:“依着你的意思,是那上吊的王实在死后又把自己绑到低处?”
“我没有撒谎!”廖八坚持道,他也没有必要在这细节上撒谎。
何况当初他跑到绘馆时,那副惊恐的神情不像是装的。
襄王道:“也许是夜黑风高,你看错了也有可能。”
“不可能!”廖八坚信,讲得愈发真切,“我走进院子,看到一个黑影,以为是树上挂着的服翼。可谁知我一抬头,是个人挂在上面!那人垂着脑袋,毫无生气,可怕至极!”
谈及此,廖八的神色仍旧是惊魂未定,当时之景仍历历在目。
“我不敢多看,就跑去寻你们。可同你们回到这里后,我一直觉着不对劲。”廖八讲到激动处面色红润起来,模仿着王实当时的模样。
“只见,他的头忽然抬起来了,仰头望着月亮,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和那幅画,那幅仙人折桂一模一样。”
一个死人能够在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从高处移向低处,甚至还换了姿势。这话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
“这就是神画杀人!是月神的诅咒!”廖八喊道,此刻月光照在这棵桂树之上,摒弃所有的柔情与温度,审视众生。
寒江的人相信月神会保佑他们,同样,也害怕月神会降下惩罚。
“这说月神诅咒的是你,说看到老县令抬头的也是你。又或许你在说谎……”夏清朗怀疑的目光落在廖八的身上,“是不是白天这疯老头拦了你的车,让你难堪,险些丢了命,你才恶意报复啊?”
“胡扯!”廖八怒气上来,若不是看在襄王的面子上,早就动鞭子了,“我杀一疯子干嘛!再说了,他得罪了月神,是他自己活该。我说的,都是实话!”
要看动机,更要关注他的言行。
祝余审视着他,问道:“我好奇,你不去前厅凑热闹,跑到这后院干吗?”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廖八眼中突然多了些迟疑,他看向四周:“我出来透口气不行嘛,我对这画不感兴趣。”
此案与之前三石桥的案件不同,眼下连死者连自杀还是他杀都无从确定,更不必说那作案手法了。
祝余心中多少有些焦急,毕竟这神画有四幅,依着诅咒杀人的思路,应该还会有人死去。
接下来死去的人,很可能是她的弟弟姜异人。而此刻的姜异人待在一旁耐心听他们说话,全然不知危险的到来。
“要真想知道是不是神画杀人,有一个办法。”祝余指着树顶,“上树。”
话落,一个身影已经飞入树枝茂密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