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新规?”海泽尔问道。
“能耗方面的,”赫斯塔笼统地答道,“主要目的,是为了控制农场的运营成本。”
“明白了。”海泽尔道,“那我下午就可以开始。”
“不要单独行动,”赫斯塔道,“在我没有安排你任务的时候,不要一个人在农场里走动。”
海泽尔微微颦眉:“……这是为什么?”
赫斯塔微笑:“最近农场那边出凶杀案了,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不过小心一点儿总没错。”
……
这天夜里,新的死者又出现了。
发现尸体的又是昨天遛狗的家伙,整个流程大差不差:出门遛狗、狗狗狂吠、顺路勘探、发现尸体……警察有些怀疑地留此人多问了几句,他脸色煞白,显然也被自己连续两日的“好运气”给吓得不轻。
尸体实在水渠旁的旧仓库被发现的,仓库里存着许多面粉和大豆,现场十分凌乱,血迹渗入了好几袋还没开封的面粉袋,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腥气。
死者仰卧着,尸体没有残缺,但面部被锤得稀烂——鼻梁塌陷,断成数段,嘴唇裂开,牙齿几乎全部碎裂,散落在一旁浑浊的血水中。他的下颌骨以一种夸张的角度与上颌错开,仿佛在最后一刻被什么东西狠狠敲开了。
死者的颈部也有极其严重的捶打痕迹,双臂更是被人生生掰断,断裂的桡骨和尺骨贯穿了皮肤,裸露在外,十指全部骨折……比起昨天死得有零有整的老马奥,这具无名男尸的死状更加惨烈。
施暴者完全不追求技巧,只有宣泄般的杀戮。
依据胃部内容物消化情况,警方推定死亡时间大约在九点到十一点之间——和昨天的情况差不多,
在一番辨认后,聚居地里的劳工通过服装和询问确定了死者身份:卡洛,又一个普通劳工,偶尔也帮工头做些杂活儿。
这个卡洛似乎名声很好,得知他出了事,聚居地里许多人都非常震惊,有些甚至流下了眼泪。他在这里工作了将近二十年,是个老好人式人物,几乎不与人结怨——但从死状来看,杀他的人对他的恨意显然深入骨髓。
两次杀戮,虽然都发生在聚居地附近,不过作案风格截然不同,说不好是同一凶手故布迷阵还是立竿见影地引起了模仿作案。在农场劳工的强烈要求下,警方决定部署一部分警力在园内,以防止今夜继续发生案件。
……
农场那边的案件到底还是传来了行宫这边,大家在午餐时都十分惊诧地讨论着这桩奇事——尤其是今晚会不会继续死第三个人。
尤加利在这天午后感觉到轻微的抑郁发作,因此没有跟众人一起去吃饭,而是回房独自待了一会儿。等她再来到餐厅,已经将近一点,琪琪莫名出现在这里,两人坐在一起慢吞吞地吃饭。
尤加利有点好奇为什么琪琪不跟别的小孩一起活动,但这会儿她实在疲惫,担心真问出什么来自己也接不住,索性也就不说话了——这一点让琪琪尤其感动,她实在不想再解释“怎么一个人”或是“十一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块儿”这种问题。
不过,即便什么也不问,尤加利也能看出些端倪。
起初司雷和她聊到琪琪最近可能遇到了一些问题的时候,尤加利心里就有猜测,在实际跟了一天半的课堂以后,尤加利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一点——琪琪正在被所有孩子孤立。
这种孤立并非是刻意的,也没有谁主动发起,而是一种天然的边界。琪琪和十一都来自另一个大区,说着另一种语言,是天然的“异类”。倘若这里是那些南区孩子的主场,琪琪和十一这样的异类尚有可能被友好接纳,然而不论身处农场还是行宫,那种巨大的陌生感实实在在地笼罩着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在努力适应,抱团是一种必然。
在这种氛围里,一个像琪琪这样看起来格外听话的孩子就容易落在最底层,然而她在课业上又常常引起老师们的好感和关注,得到来自大人的额外褒奖,这种反差很容易激起孩子们的认知失调,于是不与琪琪说话,或是用贬低的方式来解释她的行为便是最直接的反应。
“尤加利姐姐要放碗吗?”琪琪忽然抬起头。
“嗯……?”
“你的碗,”琪琪指了指尤加利的汤碗,“我吃完了,要我帮你把碗带过去吗?”
“不用不用,谢谢啊。”尤加利微笑。
“那我走了,”琪琪跳下椅子,整理了一下裤子,端起了餐盘,“尤加利姐姐再见。”
“再见。”尤加利跟琪琪挥手。
望着小朋友的背影,尤加利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但她一边咀嚼着,一边想着今晚也许可以去跟帕卡特聊聊自己的想法,老人家对处理这些事情应该有经验吧。
琪琪一个人回到了寝室。
这会儿大家本来应该在午睡,但宿管老师不在,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聊着凶杀案的细节——用十二区语,琪琪听不懂。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又一个人去了晨读走廊,决定去那边翻翻故事书。
经过十一的寝室门口时,琪琪刻意目视着前方,以防止自己不小心往里面看去。
琪琪能看出,十一这几天也过得非常低落——很多次她几乎是强颜欢笑,故意让自己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然而那笑声刻意得几乎别扭,甚至让琪琪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做法是否对十一太过严酷。
然而细想之后,琪琪又觉得不对:这一切确实是十一的错,她必须要得到十一的解释以及道歉,这又有什么过分的呢?
她已经想好要如何给十一台阶下,如何在十一哭着说对不起的时候原谅她,并告诉她这件事让自己有多么伤心,请十一以后再也不要这么做了。
可是十一什么都没有做。
琪琪一向觉得十一是个勇敢的人,然而她等到现在,也没有等到她的道歉。
生平第一次,琪琪感到某种对好友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