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它永无止境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亏欠

琪琪一直在晨读走廊待到了下午一点一刻，她有些昏沉地打起了瞌睡，几乎已经落在了梦与现实的边缘，却忽地惊醒。

她隐约听到了哭声。

这不是那种克制或伤心的哭泣，而是趋于疯狂的痛哭，又像嘶吼。这个声音并不大，似乎经过了重重叠叠的阻隔，声音从窗外传来，在一片虫鸣间显得极为特别。

琪琪一个窗口一个窗口地跑，她侧耳倾听，直到她确信某个窗口似乎就在这惊人哭声的正上方，便跳起来往下看，好记着这一片区域的位置。

“琪琪？”

琪琪回过头，见宜学老师正从这边走过。

“已经快一点半了，你怎么没有去草坪那边呢？马上就要上体育课了。”老师提醒道。

“有人在哭！老师你听到了吗？”

“啊，是，”夏宜学点了点头，“我刚从下面上来，是那些从南边来的女人在底下哭，可能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吧。”

“是那些鲸人吗？”

宜学微微抿唇：“不要叫她们鲸人，这是一个带有侮辱性的称呼……”

琪琪一怔：“是吗？”

“是啊，农场那些欺负她们的人才会这么叫。”夏宜学回答。

“那我们喊她们什么呢？”

“喊名字呗，或者就说是南区的人——就好像我们是从十四区来的一样。”

琪琪仍有些发愣——鲸人有什么可侮辱的地方，前几天司雷阿姨还偷偷告诉她，斯黛拉背后夸她是个虎鲸般的女孩子呢。

“对了，既然碰到了，就提前给你吧。”宜学将一张卡片递到琪琪手上，“下个礼拜三下午，所有人都要到农场那边集合哦，我们有一个特别的晚会。”

琪琪回过神来，仔细阅读宜学递过来的卡片，卡片不大，上面有几行打印下来的第三区文字，只有右下角的落款看起来是手书，但琪琪用力搓了搓，没搓下墨——这个签名应该也是印上去的。

*

致「许多女人的农场」的每一位成员：

过去的这段时间，我们共同生活在一起，分享着同样的食物、土地和时间，也许你已经认识了一部分与你共事的朋友，了解了她们的过去和现在，但这仍然不够，我们必须清楚我们所有人的愿望，否则我们就不可能真正凝聚在一起。

因此，我诚挚邀请你参加社群的筹备会议。

时间：6月2日下午16:00

地点：农场主屋前（被烧毁的房子原址）

会议内容：

认识每一位社群成员（请准备一份自我介绍）

讨论并提议社群的共同名称

确定基本规则与未来协作方向

分享意见、表达期待、倾听彼此

*

期待你的出席，请勿迟到。

简·赫斯塔

*

琪琪懵懵懂懂地看完，大致明白这是一份会议邀请。

“我也要去吗？”琪琪有些惊奇地抬头，“我？”

“是啊，上面写了你的名字哦，每个人都会去。”宜学提醒琪琪把卡片翻过来——只见另一面有着一行手写体的“给琪琪”。

“哦……”琪琪有些庄重地收起了卡片，“我会去的，不会迟到。”

“嗯哼，”宜学仍在自己的包里翻找着东西，而后又抽出一张颜色更鲜艳的卡片，“还有一张哦。”

琪琪再一次期待地接过：“这又是什么呀……”

“是我们的第一次谈心沙龙，之前带你们去参观过一个有天窗的大房间，还记得吗？你还帮帕卡特写过装饰那个房间的贴纸呢！”

“哦我记得！”

“第一次沙龙在下周二晚上，”宜学道，“所有的孩子都要参加，每个人也都要发言，最好不要请假哦。”

琪琪的表情有些微妙。

“怎么了？”

“……大家说的话我听不懂，”琪琪轻声道，“我说的话大家也不明白……我有点儿……”

“别担心。”宜学道，“我会跟你一起去，也会有好些能说十二区语的老师跟着一起去，不管是谁说了什么话，我们会慢慢地翻译给所有人听，每一个人都能听懂。”

宜学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一点半了，快去操场吧，不然迟到了。”

“……好！”琪琪将两张卡片收进了自己的带锁橱柜，“宜学老师再见！”

琪琪朝着操场跑去。

她有预感，大约这会是一个难熬的下午。

但是没有关系，不论这个下午有多么煎熬，它都会结束的。

也许她应该接受这一点：她对十一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十一也完全没有拿她当真正的朋友。这固然是个令人难受的现实，但只要努力，她总能消化掉它。

……

一整个下午，加荷多蕾都有些恹恹的。她坐在窗边看着远处的警察和行宫的守卫对峙，警察似乎想进来搜查询问，但守卫自始至终都没有让他们进来。

受害人及其亲眷往往对加害人的身份带着天然的直觉，而加害人更是对谁会来寻仇这件事异常敏感。第二桩血案过后，农场劳工聚居地的人就开始把矛头指向赫斯塔的庄园——然而赫斯塔一整个下午都不在，没有得到她的命令，整个行宫哪里敢随意放人进来。

加荷多蕾就这么看着两拨人又闹又骂、几乎快要打起来，但她心里始终在想别的事。

她下午收到了伯衡的来信，他将在下周三早晨过来探望，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和尤尼斯可以到时候反馈。

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加荷多蕾手里捏着那张带着赫斯塔签名的邀请函，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特别值得和伯衡老师汇报的，是……她确实和几个水银针一起大闹了剧场……但这似乎并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

她没看出赫斯塔有刻意训练迦叶作战的打算，这些孩子送来农场已经这么久了，赫斯塔布置来的那些老师既不带她们体验实战，也不带她们学习战术，每天只是上些课、然后就是跑步、踢球，玩一些对抗类的游戏……这有什么用呢？

加荷多蕾的心情有些低落。她有点儿看不清赫斯塔究竟在做什么，并莫名感到自己对她似乎有些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