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救一个人,把两家的骨血都拼光了?这图什么呢?”
黑木社在东瀛岛内也是一流势力,育怨宗也不弱,两家几十年的底蕴一朝耗尽,还会因此惹上无数麻烦,杨逍实在是难以理解。
纳兰朔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上面也想不通,这个育怨宗前任宗主是个比较棘手的家伙,但平心而论,他绝不值这个价。”
往往想不通的事情才是最麻烦的,因为二人清楚,无论是黑木社还是育怨宗都不是白痴,更不是脑子一热就蛮干的匹夫,这场袭击从头到尾都经过了严密的谋划,单从结果来看,袭击非常成功。
他们肯花费如此代价来做这件事,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救出此人所获得的回报要远远大于两家的损失。
杨逍心中隐隐泛起一股不安,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这位宗主大人。
他不是没想过劝老族长杀掉此人,以绝后患,但无奈自己位卑言轻,以老族长的身份地位又怎会听他的劝告。相反,一个不慎,还会为自己惹祸上身。
“老族长他现在怎么样了?”
纳兰朔叹口气,摇了摇头,“听说情况很不好,伤的很重,不过也幸亏有他顶着,儒林书院才能支撑到援军来救,否则早就被打垮了。”
院长杨云洛被杀,此人是老族长的儿子,杨逍很难想象,注入一辈子心血的书院险些被毁,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逢此大难,老院长此刻该是怎样的心情。
“那群混蛋杀了人不算,还带走了杨院长的尸体,真是一群畜生!”纳兰朔恨得牙痒。
“尸体都被带走了”杨逍心情复杂,“我们打算怎么做,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算了?”纳兰朔冷笑一声,“想得美!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搞这种事,分明是打我们巡防署的脸。”
“如今黑木社在沿海地带的各处秘密联络点已经都被我们锁定了,潜伏在各势力当中的细作名单也统计的差不多了,只等上面一声令下,就将他们连根拔起!”
“不仅是黑木社,还有育怨宗那群家伙,这次他们也在劫难逃。”
“我们巡防署的精锐已经在向沿海地带集结,有总署派下的高手坐镇,这群家伙跑不掉,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在这!”
“另外,黑木社归属东瀛鬼教,是鬼教旗下的一脉分支势力,这件事鬼教的那些个老家伙也必须给个交代。”纳兰朔的口吻非常强硬,想来这也是上面的态度
深夜,沿海某镇。
一栋独立的山间别院。
从外看,别院内只有熹微的灯光,但此刻,院内建筑私密的正厅中灯火通明。
一些人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每人的面前都摆放着一张低矮的黑色餐桌,上面盛满各种食物,并配以精致的摆盘,大都是些生鱼片,刺身类的生鲜。
正厅中人数不少,但有资格落座的并不多,算上首位的黑衣老者,也仅有寥寥5人而已。
这五人身侧各有一位身穿古典和服,模样出众的女子陪侍,女子恭敬的跪在一边,将头低垂,衣领的开叉很深,隐约间能看到诱人的曲线。
“宗主先生,事态紧急,鄙人只能略备薄酒,权且当作为先生接风洗尘,还请勿怪。”
端坐首位的老者一身老派黑色和服肩衣,肩侧臂甲绘有金色鱼龙纹,单手端杯,遥遥对右手侧下方的年轻男人举起。
一番话虽客气,但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两条一指宽的粗眉极具煞气,仅是坐在那里,就带来压力如山。
而这一切下方的年轻人好似未曾感觉到一般,待美人斟酒后,从容举杯,一张温文尔雅的秀气脸庞上笑意盎然,“早就听闻社长阁下手段非凡,贵社更是素有东瀛之刃的美誉,昨夜一战,令我大开眼界,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
“宗主先生过誉了,请!”黑木社长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社长阁下,请!”
此刻右侧除了刚刚脱困的育怨宗前任宗主外,还有一张餐桌,桌上同样摆满酒菜,只是主人未到,这张桌是留给育怨宗那位现任宗主的。
而在对应的左侧,同样摆着三张桌子,后面跪坐的三人也都是黑木社的高层,与宗主对坐的是一名身材魁梧,腰间系着一根白色饰带的中年人,此人在黑木社中地位尊崇,乃是仅次于社长的二把手若头。
再往下两位则是舍弟级别的干部,一人脸上还有新伤,瞎了一只眼睛。
舍弟级别的干部原本有四人,但其中两人在儒林书院战死,一人被杨云洛所杀,一人为了断后,被追上来的援军围攻致死。
此刻宴会气氛诡异,除了年轻宗主外,再无一人有笑脸,与宗主对坐的三名黑木社高层更是满脸阴翳,周身散发出恐怖的气势。
除了这5人与陪酒的侍女外,大厅内还有另外几人,一名脑后竖起高马尾的年轻男人站立在黑木社长的斜侧身后,身背一把红色刀鞘的东瀛刀。
此人是黑木社长的义子,职位是刀剑侍,也就是所谓的背剑官,他背负的那柄刀乃是黑木社长的法器,也是黑木社最负盛名的妖刀。
想当年,黑木社长的父亲正是手持这柄刀在东瀛岛内杀出了赫赫声名,用众多高手的血染红了刀鞘,东瀛之刃的美誉也由此而来。
除了这名刀剑侍外,在大厅东南西北四处角落的暗处,各站立一名武士,手中不见武器,但腰间各配有一把素白色木柄短刀。
武士们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年轻宗主的背后,下一秒,又如蜻蜓点水般移开。
长久地沉默后,终于有人耐不住压抑开口了,是黑木社的二把手若头,此人把玩着手中酒杯,一双锋利的鹰眼盯向年轻宗主。
“宗主先生,我黑木社为将你解救出囚笼,可是付出了血一般的代价,我们社长阁下是你的救命恩人,但你并未给予我们足够的尊重。”
年轻宗主不急不慢咽下口中鱼肉,笑着答道:“我已经对贵社表达了感激之情,但也请若头你明白一点,这本质上是一场交易,你们将我救出,我也告知了你们东瀛鬼社的藏匿地,货到付款,两不相欠。”
“混蛋!你竟敢如此不尊重我们社长阁下,社长阁下是你的救命恩人,如同再生父母,你应该为此磕头谢罪,不,切腹谢罪!!”黑木社长身后的刀剑侍怒目而视,对着下方的年轻宗主大声斥责。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但在场却无一人为年轻宗主打圆场,首位的黑木社长好似未曾听到一般,看也不看年轻宗主,自顾自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小口清酒。
年轻宗主终于收敛起了笑容,望向首位的黑木社长,语气仍旧恭敬,“社长阁下,您口口声声说我是客人,这就是你们黑木社的待客之道吗?”
缓缓放下手中酒杯,黑木社长头也不回,淡淡道:“隆一,你没听见宗主先生的话吗?”
闻言被称为隆一的男人上前两步,直接跪倒在黑木社长面前,以头抢地,大声道:“我实在无法忍受此人对您的不恭敬!”
“这不是你的身份该管的事情,接下来你该如何做,我教过你。”黑木社长将手搭在两侧膝盖上,上位长者的气势十足。
“是!隆一知道该如何做!”
再次对黑木社长叩头祈求原谅后,隆一站起身,面对年轻宗主,一步一步走过去,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把鲨鱼刀鞘的古朴短刀。
跪坐在年轻宗主身侧陪侍的女人见到这一幕吓坏了,脸色惨白,不自觉的想要逃离,但又不敢,只能跪在原地,身体颤抖不停。
年轻宗主目不斜视,轻轻伸出手,搭在女人和服下身露出的雪白大腿上,像是在给予她力量。
在距离年轻宗主仅剩下5步距离时,隆一站稳身体,面对宗主,缓缓跪下,重重以头抢地,“对不起,宗主先生,是在下不合规矩,还请您不要在意我的唐突,不要让在下影响到社长阁下与您的关系!”
重新直起身子后,隆一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手帕,恭敬又熟练的铺在地上,将左手小指放上去,用手攥紧短刀,咬紧牙关,面不改色。
干净利落的一刀过后,便将小指留在了手帕上,溢出的鲜血刹那间染红手帕,斑斑血迹,好似开在雪海中的一树梅花。
“啊!”陪坐在年轻宗主身侧的女人不免吓得花容失色,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用手帕包裹住断指,隆一双膝端跪地上,恭敬的垂下头,双手将手帕向上一送,“宗主先生,这是在下的诚意,请您务必原谅!”
见年轻宗主没有反应,隆一深吸一口气,缓缓撤回手帕,点了下头,声线低沉沙哑,“在下明白了,宗主先生需要看到在下更大的诚意。”
说完隆一也不废话,慢慢坐直身子,接过一名武士丢来的素白色刀鞘佩刀,用左手一点点拉开和服上衣,露出古铜色,布满伤疤的结实胸膛,当场就要刨腹自尽。
看到这里,年轻宗主终于是开口了,他不可能看到这个人就这么死在他面前。
此人身份不一般,能作为黑木社长的刀剑侍,必然是亲信中的亲信,按照东瀛人的传统,差不多就是义子的概念。
“够了,我已经看到你的诚意了。”年轻宗主扭头望向上位端坐的黑木社长,微微点了下头,“社长阁下御下有方,赏罚分明,在下佩服!”
随着黑木社长一摆手,手指血流不止的隆一用布简单包裹伤口,再次回到他身后,挺直身体,面不改色,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下一秒,黑木社长的眼睛盯在了刚发出叫声的年轻女人脸上,“无故惊慌,丢我们东瀛人的脸面,拖下去,杖杀!”
话音刚落,两名武士便大步走来,女人被吓得六神无主,她抿紧嘴唇,眼泪藏在眼眶中打转,嘴巴微微张开,却是一声都不敢再发出了。
她用绝望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年轻宗主,像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就在武士伸手抓来时,女人腰间一紧,年轻宗主已经将她搂在怀里,“如此尤物,杀之可惜,还请社长阁下给我个面子。”
两名武士望向首位的社长大人,见社长点了下头,二人这才离开。
女人依在年轻宗主身上,好似无骨蛇一般,紧紧贴附,浑身颤抖不停。
“好了,别怕,社长阁下已经饶过你了。”年轻宗主将瘫软的女人揽在怀里安慰,随即凑近对方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交代,“现在听我的,离开这里,再不要回来。”
在得到黑木社长默许后,女人起身绕过年轻宗主身后的那面纸质屏风,颤抖着双脚,逃也一般离开。
随着这两件事落幕,正厅内再次恢复了平静,但这平静下暗潮涌动。
“我的人已经为他的孟浪付出了代价,那么我想问,宗主先生是不是也要展现一下你的诚意。”黑木社长一双眸子居高临下盯向年轻宗主。
“我已经告知了你们东瀛鬼社的藏匿地,我不明白社长阁下所谓的诚意究竟是什么?”
闻言黑木社长嘴角绷紧,身躯笔直,脸色逐渐冷酷下来,“那我就为宗主先生提个醒,一个月前,你利用被你蛊惑的暗线传出一则消息,说你发现了一件先天至宝,名为百鬼棺衣。”
此话一出,房间内的气氛瞬间陡变,就连温度都下降了许多,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目光好似箭矢一般,纷纷朝着年轻宗主射来。
闻言年轻宗主深吸一口气,不由得眯起眼睛,半晌后才缓缓开口:“你们果然是冲着那件宝贝来的,我想一定是我的那位副宗主告诉你们的。”
“那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就请宗主先生将那件先天至宝的下落告知我们。”
“拜托了!”
黑木社长身躯笔直,微微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