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第4章 再大的灾难都不是世界末日

珊瑚礁如同海底的花园，各种各样的形态交织叠加在一起，色彩斑斓。热带鱼穿梭其间，或成群结队，或独自悠游，被潜水服包裹得像一条黑色美人鱼似的的云儿，碰了碰正在游动的方自归，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彩虹鱼。这条鱼身上布满了色彩浓重的条纹，在光线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云儿从来没有去过美国，梦梦刚刚断了奶，方自归这次就带着云儿一起来美国出差了。探望过硅谷的一师父后，下一个出差目的地是新加坡，方自归和云儿就中途在夏威夷度假，云儿于是如愿以偿地来到了海底世界。那次在台湾度蜜月，云儿就想下海潜水，被方自归以云儿正在怀孕为由给禁止了，

感受着水流轻拂过身体的温柔，云儿尝试着与鱼儿共舞，每次呼吸都仿佛在与这片神奇的海洋进行着亲密的对话。阳光亲吻着的海水中，斑斓的光影洒在海底，方自归眼前和谐宁静的风景水景显得风水指数很高，然而，当方自归跟着云儿和两个潜水教练游过一块巨大的蘑菇似的橙色珊瑚礁之后，大海的颜色突然间变了，方自归立刻感觉风水指数瞬间暴跌，风险指数瞬间大涨。

方自归向下看去，海水突然变成了黑色，下面应该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悄然出现了，它仿佛是大海的一道神秘裂痕，将这一片海水的蓝色吞噬，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黑。方自归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安，深渊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未知的恐怖。方自归迅速转头看向云儿，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向她做出了上浮的手势，然而，云儿却向方自归做出了继续下潜的手势。

一般游客玩潜水，每次潜半小时，潜个几次感受一下就行了。可是云儿来夏威夷第二天索性包了一条游艇，从岸潜到船潜，越潜越深，让方自归心里不禁感叹，这二十一世纪的黛玉也太不黛玉了。

云儿义无反顾地向着黑色深渊游去，身姿优雅而坚定。

方自归望着云儿的身影，无可奈何，只好接受黛玉的与时俱进，看来再低的风水值和再高的风险值都都无法阻止云儿探索海洋的脚蹼。方自归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中的不安，尾随云儿跟了上去。

有一只海龟悠闲地游了过来，向那片蓝色的浅海游去，于四个潜水者擦肩而过。云儿轻轻指向海龟，仿佛是对方自归说，看，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云儿快乐的模样，仿佛已经与大海融为一体，她仿佛是被大自然正在宠溺的女儿。

方自归想起云儿说自己是自然之女，看来她真是不开玩笑的。自然如果不是她亲爹，她怎么敢往这么黑不溜秋的自然里钻。

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方自归紧紧跟随在云儿身边，时刻注意着她的动态，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而云儿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一步步深入那片未知的深渊，幽深莫测的大海深处，渐渐吞噬了来自上方的光线。

潜水教练打开了他们头顶上的探照灯，两条强烈的光束在黑暗中撕开两道裂缝，照亮了前方一段有限的距离。光束下，海底的景象既神奇又带着几分不可名状的恐怖。方自归看见有一些烟雾状的水流从一条岩石裂缝中涌出来，一些小鱼在探照灯的光线里缓缓游动，展现出一种别样的生命力。而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巨大的海底山脉在探照灯的照耀下渐渐显露真容，它们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奇异的生物和沉积物覆盖着，每一块岩石都似乎在诉说着千万年的故事。

云儿沉醉在海底探险之中，感受着时间的痕迹和海洋的力量。然而方自归心想，黑暗中会不会突然出现一条巨大的海蟒呢？……就是突然窜出来一条传统的鲨鱼那也受不了啊！万一真的有什么危险情况，自己做为男人，肯定是要挡在云儿前面的，可在陆地上打架自己有一定技术经验，这在海里跟鲨鱼打架应该是怎么个打法呢？用一师父的话说，这不是完犊子了吗？

方自归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玩运动只玩干燥的，不如下次母司再进沙漠的时候，带着云儿一起去沙漠得了。沙漠冲浪也挺惊险刺激，但沙漠里的局势明显比在海里容易掌控多了。

在这海洋的宏伟之下，出现了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方自归正在忐忑，潜水教练做出手势，氧气瓶的氧气快用完了，大家立刻一起上浮。

返航的路上，潜水教练坐在船舱里，方自归和云儿坐在游艇后部的甲板上，享受着海风、阳光、大海和椰子水，怀着美丽的心情闲聊起来。

“云儿，除了吃醋这件事你跟黛玉属于一个段位，其他方面，我觉得你和黛玉是完全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啦？”

“怎么一样啦？黛玉会去这么深不见底的沟里看鱼吗？”

“我是升级版黛玉。”

方自归笑了，“云儿，其实我纳闷啊，为什么你一直会觉得自己是黛玉呢？你看，几百年前的黛玉，人家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才有形成敏感多疑的性格，你父母建在儿女双全，还有我这么一个忠贞不二的老公，你凭什么做黛玉？”

云儿沉默片刻，说：“我和我妹妹，很小就被父母送到寄宿学校去了，我是有过寄人篱下的。后来读了《红楼梦》，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黛玉的人、诗和遭遇，让我产生了巨大的共鸣。我觉得我是黛玉。”

方自归喝了一口椰子水，“好吧，我的升级版黛玉。不过既然你已经升级了，不要像几百年前的黛玉那么作就行。”

“我很久没有作了好吧。”

“嗯，除了去黑咕隆咚的海沟里瞎转悠，最近是还好。”

“比我更作的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谁啊？”

“回去我把书给你，你自己看。”

“你这么说，让我感觉诺贝尔文学奖更不靠谱了。”

“你把我作的事情写下来，说不定将来也能有人喜欢看。”

“哈哈，你可拉倒吧，不过呢……你以前还说你是自然之女，今天我确实感觉到了。”

“你才感觉到。”

“而且我现在感觉到，能够和自然之女厮守一生，真的是太幸福了。你让我的人生精彩了很多。”

云儿笑了。

海风轻轻掠过游艇甲板，撩动着云儿的长发。阳光如同细碎的黄金，慷慨地洒落蔚蓝无垠的大海上。游艇轻盈地与周围的海浪共舞，在波光粼粼的海面留下一道悠长的银色轨迹。一座翠绿的海岛出现在游艇驾驶员的视野中，宛如一颗翡翠静静地躺在海面上，享受着阳光的抚摸，距离游艇越来越近。

一个长吻之后，云儿轻轻推开了方自归。

“对比现在的幸福，我想起了和初恋分手那一晚我的痛苦。”

“啊？老公，你怎么……”

“我想到的是人的局限性。”

“局限性？”

“如果知道未来有一天我会如此幸福，失恋时又何苦如此痛不欲生呢？当时的感觉就像是世界末日来了，那种痛苦，我很多年都走不出来，这就是局限性。你看春节时我们才认识的家慧，财富、感情和孩子，她差不多一夜之间全都失去了，其实她受到的打击比我失恋的打击要严重得多，她却在两个星期后就振作了起来。她比我强多了。她幸运的是在受到巨大打击前就悟到了。”

“悟到了什么？”

“再大的灾难都不是世界末日。我现在才悟到，所以我那时候就比较惨。那时候我就没有‘接受一切，继续向前’的智慧。”

“其实我也有你说的这种局限性。”

“这次到新加坡顺便见一下老卑，我就是想向他分享一下，帮他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他从漫长的痛苦中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