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天通 第八百九十八章 林瑞的消散

碳火的温度驱散了房间里的寒冷，这一刻，木床的周围全是碳火的光芒，映照着江帆和床上的母子二人，脸上都显得有些通红。

江帆脸上带着笑，满足的笑，他轻轻在母子二人身边躺下，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尽管那张被子已经略显僵硬和冰冷，整个人睡了进去，怀抱着母子二人，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伸出手，轻轻的拢了拢女子的发髻：“娘子，不冷了，我把黑柴都带回来了！”

是得，屋子里不冷了，特别是大床上，现在热得跟在太阳底下炙烤一样，以至于刚刚搭建不久的木床都在这个温度里，逐渐被烤焦，便黄，放出淡淡的烟，江帆一边顶着炙热，一边抚摸着妻子的身体。

那冰冷的身体逐渐有了温度，僵硬的身躯，似乎渐渐软化下来了，就好像要活过来了一样。

这一夜，江帆家里火光冲天，黑柴点燃了一切，这新起的屋子在飘雪的天里，散发出了最后的余热，点点星火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当火光冲天的时候，左右邻里逐渐从睡梦中醒过来，有的邻居其实压根就没有睡着。

这天，太冷了，比往年还要冷上几分，他们不敢睡，生怕一个睡过去，屋内仅有的火光就熄了，人也死得不明不白，这样的事情，往年都会发生不少，更何况是这更冷的天气里，于是乎，江帆家里的大火起来的时候。

没有人去想其他的，他们走出房间，来到大火弥漫的屋子外，尽可能的靠近那灼烧着的房屋，蹲了下来，伸出双手，斯哈着。

江帆懵懂着，他其实也不想活了，妻儿的死，以及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彻底扑灭了他对生的所有希望，人死之后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他不知道，当大火完全吞噬了自己的时候，他感觉似乎有一只大手。

从虚空中伸了出来，从自己的身体里掏了些什么，然后自己就莫名其妙的看到了周围的一切，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但还是看到了那些围在自己新屋周围取暖的村民们。

恨吗？或许吧，应该是有一点的，但其实也没有那么恨，在这一刻，他所没有看到的地方，腰间似有一道淡绿色的玉佩模样的东西，断裂了一块。

一股清灵之气涌上心头，似是冲开了某种限制，让他短暂的恢复了一丝的意识。

‘我是姜凡，不是江帆？’

但这一缕清醒和认知，很快淹没在那浩瀚的记忆中，他本就已经不够灵光的灵智，加之没有多少文化，这灵光一闪，并没有让他引起注意，只是似乎就连运气也站在他这一边，姜凡这个名字似乎有着莫大的魔力。

在他都要忘却的时候，却忽的想起了更多的事情，忘川石壁上的种种。

这一瞬间，他的意识一阵激灵，神魂一荡，真正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记忆像是决堤的河流，汹涌而出，大殷皇朝、曹安、大乾帝国、灵虚谷、人道之主以及老黄牛林瑞。

是了，林瑞！

在意识沉入忘川石壁之前，林瑞就曾与姜凡对话过。

“我虽不知道忘川石壁是何等险地，但透过澄心观之人和宁中则跟你说的话，也大概能够推测出来一些，你当真打算要去里面走一遭吗？”

姜凡心中有些担忧，但想到自己和曹安之流的差距，目光没由来的变得坚毅：“我要去一趟，也理当去走这一趟，照如此下去，我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老师已经帮了我太多，即便不是为了不辜负他，为了我自己，也不该畏难不前。”

话音落下，姜凡在意识里听到了林瑞欣慰的笑声。

良久：“你要知道一件事，从他们对忘川石壁的说法里，我觉得，你只有在第一世的时候，才是苏醒的希望最大的，越往后，你的灵智被消磨得越厉害，同时，你的生命权重也会被逐渐降低。”

“什么意思？”姜凡倒不是都不理解，只是对这句话中的一部分不太理解，但不重要，一人一灵之间，相处了这么久，对彼此早就很熟悉了，这句话说出来，林瑞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了。

“最简单，一个普通人家出生的傻子，跟一个书香世家出生的读书人才，他们两个的生命权重就不一样，孰轻孰重你应该能够理解，所谓的生命权重大概就是这样，你可以这么理解，你指望你自己一个傻子，能从虚幻的中苏醒过来吗？”

姜凡明白了，当下点点头。

“所以，你在第一世的时候，是最容易苏醒过来的，因为第一世，你的生命权重和灵智几乎是出于整个忘川石壁生涯中的巅峰时刻，这个时候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机会。老朽无法与你一道进入其中。”

“但会以另外一种形式祝你一臂之力，在你身死之际，为你谋得片刻的意识清醒，即便你在第一世的遭遇中，没能苏醒过来，在你身死的这一刻，还有一次机会，这个手段，会烙印在你的意识和灵魂之中。”

“在你身死这一刻，激发出来，记住，你只有七次机会，第一世的希望是最大的，越是往后，你驳杂的记忆越多，越无法从中寻到真正的你。”

那时候的姜凡记下了这句话，但却没有来得及再听后续的内容，意识就被拉入了忘川石壁之内。

此刻他彻底苏醒过来了，恍惚间，回忆起了林瑞最后的一句话：“你放心，即便是你七次机会都无法苏醒过来，我会再帮你最后一次，只是这一次之后，大概就是你我之间的缘分消散之时。”

“林爷爷！林爷爷！！”

姜凡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自己意识的腰间，那里什么都没有了，也就证明自己已经用光了七次机会，而自己却还是在最后时刻，苏醒过来了，这意味着什么，他隐约已经有了一种预感。

那种比妻儿死亡更加剧烈的心痛，更加真实的痛苦弥漫在他的心间，他大喊出声。

直到自己都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声音，他睁开双眼，周围正是那忘川石壁上熟悉的一切，以及身边那个不着寸缕的女修。

“林爷爷！”

姜凡猛地起身，一把抽下腰间玉佩，上面依旧是与之前一样的颜色，一样的一看就很珍贵，但这一次，他在上面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灵智波动，这也就意味着这东西，已经变成了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宝物。

没有灵智，没有意识，原本寄居在其中的林瑞，已经消失了。

“不用看了，他的灵智已经磨灭了，忘川石壁的可怕，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恐怖，这灵物能以自己的灵智将你从中唤醒，已经是缴天之幸了，你应该庆幸，你们最终还是成功了，而不是双双磨灭在其中。”

声音从身边传来，正是地上的女修，此刻的她已经苏醒过来了，法力鼓荡之间，身上出现了一件淡绿色长裙，遮住了**。

姜凡猛地醒悟过来，他刚刚还在想，这个女人的面容为何总给自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第一世和第七世，这个女人都是自己的妻子，刚刚就在忘川石壁内，自己还和她以及那个莫须有的孩子一起被大火灼烧殆尽。

但这时的姜凡显然没有心情在这件事情上深究，他身形一动，出现在忘川石壁外的山道上。

“老师，林爷爷他……”

“他死了，身死道消，以漫长岁月积累的灵智，为你博得了一线生机，否则，现在你应该彻底沦陷在那块石壁之内，一开始我也不清楚，只是在他第一次灵智削弱的时候，才有所感应，猜到了大致的情形。”

姜凡呆愣在原地，七世的经历早已磨砺了他的心性，他知道，宁中则不可能看透他的忘川石壁内的经历，也不可能看得到，他没有发火、没有怨言、也没有仇恨，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了很久。

宁中则也没有打扰他，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推动成长起来的人道之主，心中在这一刻，隐隐有了几分忌惮之意。

但这种感觉也仅仅只在一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老师，林爷爷还能再活过来吗？”

“只要经历足够的元气温养和时间孕育，它就还能再次萌生出意志，只不过再次出现的意识，不再是之前的林瑞而已。”

宁中则如实告诉了他，姜凡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就是心里还有些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我明白了！”

看着这个状态的姜凡，宁中则本想说点什么，但看到了那边走过来的女子眼色之后，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有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姜凡转过身，对这个与自己有了七世姻缘的女子莫名有种独特的感觉，当下收拾情绪，深呼吸一口：“在下姜凡！”

“吾名红女！我们之间还会再见的，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似乎有点特殊，保护好自己，至少在我下次再见你之前，不要死了，这段时间好好消化忘川石壁带给你的机缘，别让身边之人白死。”

姜凡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女人似乎也没有继续谈论的意思，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