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昼与夜再次相遇 第三百一十九章不洁的甜味

“事情做到这份上了你还要偏心你哥哥吗？郑煜祺从我知道你刻意隐瞒我的时候开始，我就对你很失望。我真没想到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煜祺浑身陡然一震，目光就像倾泻的暴雨般犀利。

“裴柯勉你过分了！你跟谁大呼小叫的呢？！”

柯勉俯身向前，并再次用醉醺醺的目光逼视着煜祺。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茫然、空虚和惊慌，只有出乎意料的严肃，那是一种与生气时截然不同的严肃。

“郑煜祺，你懂男人的友情吗？看到他们闹成这样，我也很痛苦，我的心也很累。算我求你了，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啊？”

可以推心置腹的说，柯勉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暴雨，水势以极快的速度上涨着。堆在僻静一角的泥土正随着漆黑的水流剧烈翻腾着，不远处的树木也被连根拔起并倒在柯勉的脚边。忽然，世界明亮起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身巨响，就好像世界再次崩塌的声音。柯勉回过头看向雨棚外，瞬间涨起的水势像怪物一样吞没了四周。漆黑的树木也在咆哮的风声里肆无忌惮的躁动着。柯勉吓得浑身战栗，只好手脚忙乱的拍打着大排档的玻璃门。

“煜祺啊，我是说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待着。但那不是让你把我扔出去的意思啊？”

夹杂着世界的哀鸣与柯勉悔叹的声音，一同钻进煜祺的耳朵，但煜祺依然一动不动的趴在桌子上，任凭柯勉沉没在湿润而混杂的世界里。

“轰隆隆、咔嚓”因为听到了树枝断裂的声音，柯勉猛的向身后看去。

“对不起，是我错了。煜祺，老婆，祺祺，小祺。外面很恐怖啊，让我进去吧！”

复杂的心情无从安放的夜晚，承美决定早点上床睡觉。她关了灯，扶住床头，慢慢的坐上床，掀开皱巴巴的被子盖上躺下。听着闹钟那熟悉的咔嚓咔嚓声，身上一整天的紧张感似乎都缓解了。每次睡前承美都会期待今天能否做相同的梦，或许是生活中的压力太大期望又总是变成失望的缘故，她最近特别沉迷做梦，今天也是一样。

承美闭了会儿眼睛，不知不觉中浅浅的睡着了。睡梦中她的耳边回荡着人群的喧闹声，因为未能深睡，承美还残存着一些意识。当她在婚礼现场看清那个男人的面孔的时候，承美微微愣住了。

“你是？郑代理吗？”

房间里承美满头大汗，辗转反侧。但在睡梦中，承美的声音随即被淹没在人流之中。青灰色的微光照亮树梢，带着微弱光芒的滂沱大雨不停的落在那上面。明曜的公寓屋里，煜诚坐在沙发上，喝了点儿茶，随着胃部渐渐添加的热气，低垂的肩膀也舒展开来，腰也伸得笔直。又过了一会儿，煜诚放下剩半杯茶的杯子，调整好姿势并给人事部姜主管挂去了电话。

“姜主管吗？我是嘉阳分部的贷款组代理郑煜诚，我有点事情要问你，我能不能申请调动到地方分部呢？新丰（安城附近的郊区）就可以。”

“新丰吗？这个嘛肯定比进安城容易啊。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煜诚环顾着四周，最大限度的强迫着自己像说悄悄话一样对着电话低声细语道。

“没有，就是有些隐情。提交申请到审批下来会花多长时间呢？”

“这个得先去了解一下，但不会花太长时间的。”

“好的，那就拜托你了。这么早打扰你真是抱歉。”

卫生间的门微微有些松动，静谧的光芒凝结在明曜的脸上，明曜的眼睛久久的凝视着煜诚的背影，渐渐的那些曾经让他痛彻心扉话语再出像熔铁一样从他漆黑的瞳孔里流淌出来。但不管明曜如何生气，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煜诚会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8.30AM的宋氏别墅

在昏暗的门外，煜诚正冒雨等着珠铉。雨水像羽毛一样慢慢飘落，在逐渐消失的微光中也能看到结晶的形象。半晌后，珠铉小心翼翼的打开大门，并回头看向等待已久的煜诚。

“这个时间过来有什么事吗？”

珠铉的轮廓在鹅毛般纷飞的落雨中被碾碎，她的脸看上去像是陌生人灰白而面无表情。煜诚低下头，很快他的声音便越过死寂而来。

“没什么，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对不起珠铉，因为我把你的人生也变得不幸了。”

“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这种话，也不知道现在的我还有没有那样的资格。但真的对不起，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过得幸福。”

煜诚从公文包里取出车钥匙，并郑重的交到珠铉手里。霎时间从四面八方跳脱而出的光线照亮了珠铉的脸，她的眼瞳微微紧缩，三四条雨线从眼瞳里落下并为之凝结。

不等眼角与嘴角不停瑟缩颤抖的珠铉开口说话，煜诚便毫无挂碍的转过身去，或许此时的他觉得这样的说明已经相当充分了。看着煜诚渐渐远去，珠铉也慢慢转过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但在她的心里始终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柔软触感和挥之不去的失落。那种感受就像锐利的火花越过角质和表皮，渗透到真皮里一样煎熬。

安城银行会议室

“如果有需要讨论的事情就说出来吧，不要有任何顾忌。”

崔仁赫行长的表情慈祥得有些夸张，在大家看来他的表情和语气就像是一位老练的教师正在哄一群挑剔的孩子。申正焕环顾着四周，大家都用充满期待或哀求的眼神望着他，申正焕想了想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那个，今年的员工年假您看是不是可以提到日程上来了。我觉得秋季一过，大家就没有什么机会了。所以行长您觉得从下周开始，按照员工入职年份一名一名的轮流排假…”

“喂，文行长这个时候来电话是有什么事啊？”

崔仁赫一边说着一边朝申正焕摆了摆手，然后不顾大家诧异或失望的目光，直挺挺的站到窗边，叉着手，挤眉弄眼甚至还掺杂着不自然的表演语调的继续说道。

“是吗？您已经发到我的邮箱里了吗？好我现在就去看。”

“分行长？”

不等申正焕把话说完，崔仁赫便举着手机大摇大摆的从会议室走了出来。

“看来今年的年假又泡汤了。”、“年年都这样，他找我们加班的时候怎么不是这个态度呢。”

咖啡搭档自言自语道，语气听上去很不高兴。申正焕瘫软在椅子上，无助的捂住了自己随时准备哀嚎的脸，而他那本来就圆圆的肩膀也缩得更圆了。

13.00AM申正焕沿着逆时针方向朝曲折延伸的宽阔走廊走去，沿着走廊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那个不会轻易被人察觉的楼梯口。

“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滴声后将为您转接语音信箱。”

听到提示音的那一刻，申正焕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只手摸着额头，一脸沉重。

“再这么转来转去地都要陷进去了。”

申正焕转过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孙美玉便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了。和从前那个凶巴巴让人无言以对的形象不同，此时的美玉虽然语气尖刻的调侃着他，但她的表情却很温和。

“从刚才开始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很不好，是有什么事吗？”

看着美玉关切的眼神，申正焕沉默了，美玉只好继续默默的跟在他身旁，两个人再次朝宽阔的走廊走去，美玉既不催促，也不说话，只是频频露出想听进去的神情。申正焕接连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装着胆子对美玉解释起来，但他不安的声音里更增添了一份紧张感。

“今天是孩子的生日，因为前妻，我们有一年没有联系了，我突然好想听听她的声音，告诉她生日快乐呢。看样子我好像进入她的黑名单了。”

美玉认真的听申正焕说完，犹豫了一会儿，把手机递给申正焕并一脸平静的说道。

“输入那个女人的号码吧，在午休结束之前你得快点儿了。”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申正焕硬着头皮接受了孙美玉的提议，但在电话接通之前他的脸色依然很不安。想起从前偶尔跟孙美玉提及前妻和孩子，美玉的脾气往往让申正焕有些措手不及。而此刻看着努力装出一副悠闲样子，微微一笑，连黑褐色眼睛都透着盎然生机的美玉，申正焕的心再次悬到嗓子眼。

“顾客您好，这里是国际航空，申宥娜小姐在我们航空公司的活动中当选了，恭喜您。从活动规定上来说，我们需要跟您确认一下是不是本人。您是她的妈妈吗？能换申宥娜小姐接一下电话吗？”

美玉将手机递给申正焕，当女儿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的时候，申正焕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喜色。

“喂，宥娜是爸爸，你没有把爸爸的声音忘记吧？生日快乐宝贝，你有收到爸爸寄去的礼物吗？怎么样喜欢吗？”

孙美玉艰难的承受着来自申正焕那猛烈的唠叨风暴，很多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可怜虫，这错位的人生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遗憾，来不及深思就像过去的种种如太阳直射般无法直视那样，美玉只好从申正焕的身边离开，她的脸色比起得知年假泡汤时还要阴郁苍白。连申正焕追到她的身旁，轻轻拉住她的手，美玉都丝毫没有察觉。

“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美玉。”

坦白的说，申正焕对孙美玉的态度稍微有些震惊，为了不表现出来，他连忙用称赞应付了过去。美玉的眼角依然阴郁的低垂着，但嘴巴却不饶人。

“算了吧，可千万别对我用煽情这套，我会为难的。”

“不是又，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啊。孙美玉，你这个女人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

恰如其分的紧张感和令人抓狂的痛感从申正焕被高跟鞋踩住的脚尖涌了上来。看着抱着右脚不断跳跃哀嚎的申正焕，美玉努力克制了一下表情，不让自己的嘴角上扬。

昏暗的银行大楼里只有办公区时不时的传出同事们低沉深长的抱怨声和时钟的滴答声。20.30PM办公区渐渐被窗外的黑暗彻底吞噬着，窗边的月光柔和的洒落在这里的每个角落，风从窗户缝隙里忽的一下吹了进来，时钟的指针和窗户上的月光渐渐重叠到一起。

“孙主管没有其他安排的话，下班后跟我吃饭去吧。”

孙美玉一边收拾包，一边对申正焕玩笑道。

“这么快就想还下午欠的人情了？本来还想让你细水长流的慢慢还来着。”

“哎呦，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有个聚会。”

申正焕瞬间瞪大了眼睛，那种表情就像抵达藏宝地的海盗一样夸张。孙美玉顿时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道。

“我要吃牛排，不要普通的，要进口和牛。”

“没问题，哪怕是神户牛肉，我今天也让你吃到撑。”

申正焕替孙美玉拎包的时候手慢慢碰了一下美玉的指尖，顿时一股久违的心动感顺着指尖传遍了两个人全身。而与申正焕并肩而站的美玉，就像学生时代不小心碰到了邻座男孩的手指尖一样，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令她更感觉面红耳赤的是，申正焕的手上还涌动着就这样一直牵着手离开的冲动。对于这千载难逢的一幕，大家看得一头雾水。直到申正焕孙美玉手牵着手离开办公区，大家的目光里还闪烁着意犹未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