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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丁并没有威胁的意思，起码他自己是这样想的。
且不提对两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用威胁的手段根本就没有意义。
他就算真的准备用一些威胁的手段，这两个人也根本就察觉不到。
但这对伴侣可不这样想，他们虽然将梦境主宰囚禁了几十年，可这件事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两个老人并没有什么野心，更没有所谓的能力。
因而，在马丁面前他们完全没有办法。
伍迪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即使死亡似乎正在面前向他招手，心中也没有太多感慨。
但坐在轮椅上的亚历克斯却完全不同，突然出现的乌鸦，刺激着他衰老的大脑回忆起了几十年前的那一幕。
不管是意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还是违反了和墨菲斯契约枪杀乌鸦，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无法接受的创伤。
多年来，他之所以执着于向墨菲斯祈求饶恕，并不仅仅只是想要免去梦境主宰的惩罚。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勇气面对几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过错，于是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向墨菲斯祈求上面，把这件事情当成了自己的精神寄托。
墨菲斯拒绝的越厉害，他祈求的就越疯狂。
只要墨菲斯不开口，他就永远都不需要去面对自己的过错，反而还能够从这种祈求当中获得一种诡异的安心。
甚至他走入死亡之后，如果墨菲斯再将他拉出来审判也无所谓，因为他仍然不需要自己做出选择。
反而将几十年间所产生的一切责任全都抛到了墨菲斯身上。
马丁通过和管家的交谈、正义联盟搜集的资料以及乌鸦所讲述的往事，很快就分析出了亚历克斯·伯吉斯的状态。
这种分析在普通人看来十分奇怪，但却又是大部分人的心理状态，十分常见。
“不要紧张，也不要轻举妄动。”
马丁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两位老人的肩膀，并没有使用魔法，只是出于好心的提醒：“你们知道自己所囚禁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就应该知道普通人根本就拦不住我。
就算是为了行善积德，也不要想着做什么小动作，免得该葬送了那些安保人员的性命。”
马丁稍稍夸大了一下，就算外面的人全部冲进来，他也能够在不伤及到性命的情况下，将他们拿下。
但两个老人听着从背后传来的阴森森的声音，可不觉得他是在伪装，当即就停止了一切动作，认命般的带着马丁向地下室走去。
乌鸦落在亚历克斯的肩膀上，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这个陌生的老朋友，但没有什么恶意，仅仅只是看着。
长生种特点之一就是和社会隔绝，难以融入到新的关系当中，也就成了其他人眼中所谓的淡漠。
乌鸦这就是如此，他对面前这一枪把自己打成了肉酱的人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心里只想赶紧将主人释放出来。
但亚历克斯却在乌鸦的注视下真的越来越惊恐，身体也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伍迪一手推着轮椅，另外一只手不停安抚着自己的丈夫，希望能够缓解他紧张的情绪。
“就是这里了！”
伍迪将人带到通往地下室的大门前，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虽然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是墨菲斯被囚禁这件事情的主要负责人，但这些厚厚的钢铁大门又确实是亚历克斯后来新增添的。
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法解释，所以他们干脆就直接把嘴闭上了。
“现在怎么办？”
乌鸦扑闪的翅膀，落在马丁肩膀上，站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马丁很意外：“什么怎么办？大门是是他们找人安装的，开门的方法当然也在他们的脑子里。你不去问他们，来找我做什么？”
乌鸦轻轻摇头，不满道：“他们两个囚禁的主人那么多年，让梦境和现实都陷入了混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我不想向两个罪犯寻求帮助。”
马丁听着乌鸦这番十分孩子气的话，无奈一笑。
到底是梦境当中出来的造物，沾染一些天真的孩子气，也很正常。
虽然这个时候讲究对和错，有些太过夸张了，马丁还是没有向两个老人询问开门的方法。
他自己走到门前，伸出右手放在门上，感受着钢铁传过来的冰冷，黑色的瞳孔开始缓缓转动。
眼前这扇大门被他那双被死亡赐福的魔眼，解构成了类似魔力流动的状态，其中机械结构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但他并不是电影里那些拿着个听诊器，就能够打开电子门的盗贼，也没有用一般手段开门的打算。
他使用魔眼仅仅只是为了看清楚面前这扇门是否被附加了魔法。
确定没有之后，他松开紧贴的手掌，只伸出食指在大门上画了一个类似九连环的符号，散发出幽幽的紫光。
然后，他握紧拳头，狠狠往符号上一砸。
砰！
九连环的符号瞬间破碎，变成紫色魔力粒子四处乱飞，大门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复杂的电子锁自动解开，大门也缓缓向两侧撤去。
和魔法无缘的伯吉斯伴侣，看到这一幕，都震惊了张大了嘴。
乌鸦本来就是从梦幻当中诞生的造物，对他来说魔法本来就是习以为常的东西，所以毫无反应。
他扇着翅膀落在马丁肩膀上，焦急的催促道：“快点，快点，马丁先生，赶快把剩下的门也打开。我们赶紧把我的主人救出来。”
乌鸦看着近在咫尺的目标，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直接冲到墨菲斯身边。
但他在现实世界并没有什么法力，只能期盼着马丁能够继续大展神威。
“不要着急，墨菲斯就在里面，又不会长翅膀跑了。”
马丁挥手，让身后的那对伴侣跟上。
然后他又如法炮制，用同样的魔法打开了剩下两扇结构完全不一样的门，露出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亚历克斯看着这条不知道走过多少次的路，一如往常那般紧张起来。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额头上渗出大量的汗水，打湿了本来就不多的头发，手脚也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
这一次，他再也无法用墨菲斯做挡箭牌，来遮掩他几十年前所做的事情。
对亚历克斯来说，几十年的欢乐人生忽然就失去了意义，过往的痛苦，遗憾一下子全都扑过来，逼着他直面过去的创伤。
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被自己父亲厌恶的小儿子，躲在屋子的角落当中，瑟瑟发抖，却又不知道前路在什么地方。
“别躲了，这本来就是你自己的命运。墨菲斯的突然出现打断了这一切，显然不过是让一切都回归正轨罢了。”马丁的声音打断了亚历克斯对往日的痛苦回忆，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走入地下室。
乌鸦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冲了进去，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主人。
但马丁想的要更多一些，他希望完成对死亡的承诺，也想让这两位行将旧木的老人迎来一个结局，而不是带着遗憾走向死亡。
他转过身来，地下室当中的黑暗涌了出来，仿佛和他融为一体。
死亡和黑暗似乎总是如影随形，从没有分开过。
当马丁试图指引着两位老人面对自己人生的真正命运时，他似乎触动了什么，让那些黑暗将马丁环绕起来，让他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了。
“命运，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拨弄着一切吗？”
亚历克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量，他颤抖着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移开脸上的氧气罩，用对一个老人来说和嘶吼无异的声音，冲马丁大吼。
当他嘶吼的时候，血管从枯黄的皮肤底下一根根冒了出来，双眼充血变得血红。
伍迪被丈夫的样子吓到了，他伸手安抚想着丈夫的情绪，希望丈夫冷静下来。
马丁神情肃然，并没有因为对方老人的身份而放松，他轻声道：“这个世界上是否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我并不能确定。但我知道人总是要直面自己的命运，才能够告别过去。
我了解你的经历，老罗德里克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他影响了你的人生。因为墨菲斯乱入，你父亲意外死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就结束了。”
马丁的声音在楼梯当中悠悠回荡着，钻进了亚历克斯耳朵里，让他无法躲开。
“你没有勇气结束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就将其转移到了墨菲斯身上。你把他当成了一个逃避的港湾，所以才不愿意放人。
但今天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结束这段关系。”
马丁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他并不接受对方的拒绝。
亚历克斯无力的瘫倒在轮椅上，他内心深处的创伤被马丁直接撕开，血淋淋的暴露出来，一阵阵钻心的疼。
伍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在马丁的注视之下推着轮椅，和丈夫一同走进地下室。
马丁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地下室，就看到乌鸦用翅膀和爪子将地上的符文费力擦掉一角。
当这一角被擦掉之后，原本被囚禁在玻璃球当中的墨菲斯忽然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他身上被压抑太久的东西瞬间都爆发出来，但又被墨菲斯本人的理性控制住，最终只是在物质层面产生了影响。
马丁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还是靠着死亡给他的赐福。
他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但没有去深究。
对于在场两个凡人来说，他们只看到一堆沙粒从玻璃球当中露了出来，顺着地面爬行一段之后，逐渐汇聚成了人形。
当墨菲斯的人形形态出现之后，亚历克斯身体一颤，脑海当中思绪的混乱程度达到了顶峰，但他我的身体却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伍迪作为局外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马丁则是打量着墨菲斯的模样，见他穿着一身黑衣，黑头发，惨白的皮肤，全身上下就透露着“严肃”两个字，寻常人见了都不敢接近。
“这个梦境主宰也太丧了吧！”
马丁心里小小吐槽了一句。
像死亡这样的存在，他们向世人展现的表象即是他们的本质，他们的性格，他们对待这个世界的态度。
墨菲斯作为梦境主宰，浑身冰冷，没有一点儿梦幻的色彩。
难怪死亡作为姐姐，要担心他这个弟弟出了问题。
“主人！”
乌鸦见到墨菲斯脱困，兴奋的飞到他的肩膀上。
墨菲斯并没有开口，只是和自己的乌鸦对视了一眼，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感谢你，马丁！”
墨菲斯开口说话，声音十分浑厚，微微躬身，对特意来救自己的马丁表示感谢。
“如果我的姐姐能够早一点儿来，那就更好了！”
向马丁表示完感谢，墨菲斯又抱怨了死亡几句，埋怨姐姐的救援来的太迟了。
他可不相信自己的家人会在几十年之后才知道此事，他们一定是一早就知道了，却故意看自己的笑话。
只是当着马丁这个外人的面，墨菲斯并没有把自己心中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
看到这一幕，马丁稍稍松了口气，墨菲斯这副埋怨的口气恰恰证明了他的内心还是很柔软的，并没有失去虚幻的色彩。
按照死亡曾经说过的那样，如果无尽家族的人不能够把握住自己的特性，很容易就会走向失控。
“亚历克斯·伯吉斯，你可知道你的行为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多大的损害？”
梦境主宰迈开步伐，向老人走去，他脸色阴沉，即使没有动用任何法力，身后也冒出无比强烈的光芒，象征着梦境的沙子则环绕他的身体。
只是一个念头，墨菲斯就知道自己的离去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怎样的伤害，原本平静的脸庞也被怒火所代替。
“一个世纪以来，有上百万人因为你的私心而沉睡不醒，失去了自己的人生，还有更多的人直到现在也无法入睡。”
“原谅我吧，梦境的主宰。我并不是故意的，从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些。我不是故意的……”
亚力克斯从轮椅上滑落，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些话，祈求他的原谅。
“唉！”
马丁见他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的苦心，直到现在还在推卸责任，便退到一旁，不打算插手此事。
“够了！”
墨菲斯一声怒吼打断了亚历克斯的沉睡，他伸手一吹，土黄色的沙粒飞了出去，环绕两个老人。
随即，他们的身体就软趴趴的倒在地上，没有了一丝动静，双眼紧闭，呼吸慢慢减弱，直到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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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