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很快按照之前协议,写了一封信给祈峻。一则报平安,二则将与木敖的联盟利弊说了一遍。
清澜写信时,木敖就早一旁盯着。写完后又将信仔细看过一遍,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让人快马送回了槐州城里。
此时,他们一路安全通过了北峥的几道边防,绕行到了金国境内。
清澜一路都相当配合,通关时扮作生病的弟弟,不吵也不闹。让一直严密监视她的木明大大松了一口气,甚至几次之后连威胁也懒得去做了。
木敖见状,总是似笑非笑地看向清澜,那了然的眼神让人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本来一入金国境内,行程便能加快往西秦绕行而去。偏偏清澜装吐过一次后,老天爷似是在惩罚她,竟害喜得厉害。一路上呕吐不止,吃什么吐什么,一天下来半点胃口也没有。如此三天,人便生生瘦了一大圈。
好容易挨到了一个小城镇,请了当地一个郎中,开了几副安胎药。却是收效不大。
“这位小娘子身体本来就虚,想是幼时体弱又曾大病过,虽然后来温补调理――依老朽看,此胎对夫人而言过于辛苦,不如……”坐馆的老夫子头上冷汗涔涔。小娘子虽然美貌和善,奈何旁边那男子手里一直在玩刀子,抛起抛落地着实吓人,偏偏这娘子的脉象极为虚弱。本着一片好心,他还是耿直说了实情。
“哼!”木敖一下把匕首插在木桌上,吓得那坐馆大夫狠狠抖了一下。
木敖心中又急又怒。眼看不得已,特意绕路来到城里颇有名气的医馆,听到的还是极不中听的话!若是将胎儿打了,耽误行程不说,自己手上的筹码也立时贬值不少。不由有些气怒地瞪向清澜。
清澜早对自己身子心中有数。若不是中途被掳。此时早就到了京城让师傅照顾着了,不由无辜地回瞪了他。
“不管你想什么法子,一定要保住!不然别怪我砸了你的医馆!”木敖自知理亏,只得冲着那坐馆大夫下令。
瞧那大夫好生可怜,清澜故意柔声道:“夫君何必为难老先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合该是我命薄,不能为夫君续了香火。夫君休了为妻便是……”竟拿着绢帕嘤嘤啼哭起来。
一旁的男人顿时目瞪口呆!医馆里声音一静,随即都往这边望过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木敖暗自咬牙,这女人装腔作势添什么乱啊!想引人注目不成?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勉强笑道:“怎会?为夫对你绝无二心!放心吧,这个孩子一定能平安出世,娘子莫要再哭了。”顺便揽住了她的腰。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
坐馆大夫倒是大为感动。若不是这男子表情实在称不上柔和,他真要上前好生絮叨他几句了。瞧这小娘子被吓的,身子柔弱又怀了孩子,怎么经得起那男子如此鲁莽?
思索一番,手起笔落开了方子。到底上了年纪。忍不住念叨:“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入帮派玩刀子?瞧你也是个疼惜媳妇的,以后孩子都有了,总要安安稳稳求个谋生才好。看着这小娘子的面上,若是你不怕苦不怕累。凭你这副好身板儿,老朽替你作保了。隔壁相熟的酒坊里正好缺了个搬运的伙计……”竟是把木敖当成了不学好的年轻人,十分热心地劝他踏实讨生活起来。
听老大夫絮絮叨叨。迟迟不肯把手里的药方交给他。木敖额头上青筋直跳。
清澜暗自笑得肚疼。活该!谁让他非要自己配合着扮成一对年轻贫苦夫妇的?
全然忘了是自己坚持不肯遮掩容貌,木敖见有宵小见色起意,才故意抽出匕首把玩的。
好在清澜知道见好就收,一边伸手去接药方,一边感激道:“多谢老丈关心。夫君对我是极好的。为了我和孩子。这才冒险去做镖师。却是我身子一向不好,才害他早出晚归。如此辛苦……”神情略显羞涩地睇了木敖一眼。
坐馆大夫见自己误会了,有些尴尬,忙将药方递过去,连道:“如此甚好,甚好!”
二人就在医馆里抓了药。付了钱,木敖拉起清澜就往外走。
“小伙子,慢一些,慢一些走!媳妇儿有了身孕可不能走这么快……”坐馆大夫正给一个妇人看病,眼角瞥到忙提醒喊道,又引得众人回头观望。
慢腾腾转过街口,清澜顿时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清丽的酒窝一现即隐。
木敖冷哼一声。趁着无人注意,一闪身搂着她腰拐进了巷子,吹了一声口哨,便听得不远处的马蹄声往这边行来。
“我警告你,没有下次!”木敖用匕首抵住清澜的细嫩的脖子,冷声威胁道。
清澜被他紧紧抵在墙上不能稍动,只得眨了几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大哥?”木明声音从巷子外传来。
木敖托起清澜的身子,小心送进了马车。一回头,却看到木明正收回想帮忙托扶的手。他一脸诧异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木敖闻言笑骂:“少罗嗦!还不快进去?”不免也怔愣了一下,适才的触摸竟没有让他觉得反胃。或许是孕妇的缘故?
木明一缩头,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异色,重新坐回了车厢里。马车随即往外驶去。
木敖远远跟在车后,往四周仔细巡视了一番,才疾步出了城。
城外树林里,悄然隐藏着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和马匹,此时听到呼哨声即刻整顿了人马与他会合。
木敖接过领头之人递来的马缰,低沉道:“按计划行事!”
一行人翻身上了马,如同一支利箭整齐划一地往西北疾驰而去,厚实的黄土地上顿时滚起了漫天的沙尘。
*****
清澜坐在缓缓行驶的马车上,蜷缩在车厢里似已沉沉睡去。
其实心思百转。这些日子害喜不断,严重耽误了行程,想必木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今日冒险在这人来人往耳目众多的城镇就医,恐怕会是他最后的底线。
这样一个野心勃勃干大事的人,怎会在前方战事正酣的时候甘心置身事外?他缺少的只是一个能一举改变局势的契机!
前几日,自己便有意无意地暗示了他某些忽略了的事情。
清澜此时敏感地觉察到,马车周围似乎太过安静了些。难道木敖已经离开这里准备按计划行事了?
自前日起,清澜在中途休息时便发现随行马匹少了四匹!晚膳后她装作害喜跑出了野营的帐篷,果然又发现支起的帐篷少了两座。第二日人马不再减少,木敖却离开了小半日。
清澜隐约觉得,事情在向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
今日看医诊病,清澜一再试探触摸他的底线,一会儿吵闹着不想易容,一会儿故意媚眼示人惹来登徒子调戏,一会儿哭泣引来医馆内众人的注意。
木敖却显得耐性极好。或者说根本有些心不在焉。
或许自己作为人质的旅程快要结束了!清澜心中暗喜。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清澜装作睡醒了。一睁眼,却见原本坐在车厢里一直监视着她的木明不见了踪影。掀开车帘,除了两个骑马的侍从,便只剩前面坐在车板上的戴帽之人,背影甚是熟悉。
清澜眼睛一转,笑了起来:“木明,我渴了。”
前面的人影却动也不动。倒是一旁的侍卫提醒她:“车厢里有刚灌满的水袋。”
清澜“哦”了一声,放下帘子重新回了车厢,取了一个水袋打开,小心地闻了一番,露出了浅浅的酒窝。果然有问题!
坐在车板上的定是木明无疑!至少木敖不会犯这个低级错误。怎会期望用这种东西放倒白老的徒弟?已经吃过一次亏,难道自己还会不长记性?
清澜表情严肃起来。这么说来,木敖已经离开了。不知――他会先去杀了木明桀还是木明雄?
这种事,外人办起来千难万难,唯有木家自己人才有可能办成。无论他们中间谁先死了,都会引起一场变乱,对北峥只有好处。
只是接下来,他会把自己这个人质安排在什么地方?自己身体这般虚弱,肯定是不适合再长途奔波车马劳顿了,唯有将自己留在某个隐秘之地严加看管!
她必须在那个目的地到达之前逃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清澜似乎害喜愈发严重了。每日走得少停得多,行程缓慢。清澜总是沉睡不醒,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这让木明一肚子火都没处发。偏偏大哥走前命令他一定要假扮自己,不得让这个病女人发觉。
她喝了加了料的水,整日里昏昏欲睡,这倒是不虞拆穿。
可是这女人怎么这么能喝水?把两个牛皮袋子里喝光了也就算了,居然还在睡梦中几次尿湿了衣服,还不会自己换!
大哥走时又把唯一的婢女带走了,不得已木明便在路上买了一个身家清白的丫鬟,一路服侍清澜。
不提外面的木明如何不耐,清澜兀自闭着眼,听着车轮轱辘轱辘的声音,心里细细算着这几日的行程。
幸亏她以前看过了不少地图且曾用心记下,按照这个方向,明日便会路经豁口镇。人可以不停留,马却一定要好好休息一晚用些上好的饲料。
祈峻教过她,西秦人爱马如命,是舍不得让马受苦掉膘的!
那时,便是她逃脱的最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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