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窟者 第169章 幼稚的器灵

木楼的厨房内，叠了一人多高的蒸笼蒸汽升腾，水汽氤氲，让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厨房变得好似仙境一般。

这时，看火的乙木往灶里添了些木材，提醒道：“墨羽，灵素姐说她今早想吃素面，你可不要忘了。”

“放心吧，忘不了。”墨羽揭开一个砂锅的盖子，里面是一些鸡杂碎，有些凉了，不过也正常，毕竟是昨晚准备的，又检查了其他的几个砂锅，都凉了，于是说道：“乙木，你给这几个灶添些火吧，臊子都凉了。”

“来了。”乙木分出柴火，在点燃其他灶火的同时说道：“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叫他们起床了。墨羽，你最闲，你去吧。”

闻言，墨羽脸色一僵，不过扭头一看，丁晗正在和面，乙木也应他的话在点火……无可奈何，他擦了擦手，出了厨房。

刚出门，他就看到了环廊内的王戎等人，挥手打了个招呼，“王戎大人，猴哥，早啊。”

两者皆是点头回应，惜字如金。

墨羽嘿嘿一笑，走进了环廊，取下了挂在梁柱上的铜锣，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哐哐哐的一边敲锣，一边扯着嗓子大喊：“起床啦，起床啦，太阳都晒屁股啦。”

一分钟后，一群人打着哈欠下了楼，嘴里一如既往的小声嘀咕着。

“百图，咱是不是应该换个叫醒方式？”木龙抱怨。

“就是，太吵了。”三猫附和。

“……”

当然，除了这些反对的声浪外，也有人支持，比如灵素。

“这样挺好的，效率高。”

小艺小声道：“可若是要效率的话不是可以在每间屋子里安装闹钟吗？”

灵素笑道：“那就少了一份热闹。”

“是这样吗？”

一群人表情怪异，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样滋味。

……

早饭过后，百图等人在和王戎寒暄了一阵之后，各自修炼去了。

王戎借助从苏倩那里得来的灵石在木楼周围布下了无数大阵，聚灵的，攻杀的，迷幻的……这期间，苗欣等人的眼神越发凝重起来，最终是龙战耐不住性子，感概问道：“王戎兄弟，你这些阵法是从哪儿搞来的？”

不过他刚开口，萧玖就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鄙夷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旁，公叔明双手抱胸，轻捏着下巴，很是认同地点头道：“确实，体修和阵法的关系八竿子也打不着，问这些做什么？”

龙战的脸色有些难看，幽幽道：“俺就想了解了解不行吗？再说，谁说体修就和阵法没关系，万一遇到术士，这不就有关系了吗？”

萧玖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在眼眶内转了转，倒是没在和龙战斗嘴，因为龙战之言确实不差。就算她们不修阵法，但谁能保证她们不会遇到会阵法的敌人呢？所以多了解了解也是对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最后几块灵石散去，各个阵法被连发激活，一阵细小的嗡嗡声在木楼内环绕……惊醒了修炼的百图等人。

他们满眼疑惑的东张西望，可终究是实力浅薄，难以发现其中奥秘，只觉得周围的灵气似乎更浓郁了。

不过这其中也有例外，比如实力较高的灵素和依兰等人，她们身形一闪，转眼出现在了王戎等人身边，看着那隐隐激荡的阵法，问道：“王戎大人，这些阵法是？”

王戎答道：“一些聚灵阵法，一些防御阵法，还有一些迷阵和隐匿阵法……”

“应该还有那最为重要的传送阵吧？”一道不谐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孙齐天正面带笑意地看着闭目低吟的王戎。

王戎轻笑着睁眼，迎上了孙齐天那调笑中略带审视的目光，平静如初，没有丝毫的惶恐紧张，很是坦诚的说道：“不错，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传送阵。

“不过我布置这传送阵的原因并非是不信任你，你也说过，大难将至，我们必须为自己留条后路才是。

“而且这传送阵……对你们也有用。”

孙齐天抬头看了看逐渐隐去的阵法，然后又低头看了看王戎身边的荧惑和太白等五个小家伙，淡淡道：“以这五个小家伙做阵眼的传送阵，真有意思。”

闻言，几个小家伙猛然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戎，眉宇间多是哀色。

王戎知道他们有所误会，于是解释道：“放心，此阵和圣城的阵法不同。”说着，王戎转眼看了一眼孙齐天，继续道：“也算是保护你们的一种手段。”

这时，孙齐天突然咧嘴，讥笑道：“你就不怕我翻脸不认人？”

王戎手诀变化，风轻云淡道：“你不会。”

孙齐天稍稍一愣，随后哑然失笑道：“和你说话……有时候真的很无聊，太冷淡了。”

“太冷淡了？”王戎喃喃，眼中莫名地多了几丝慌乱，呆呆地看着掌心。

突然，王戎踉跄了几步，几近虚脱地撑着墙壁……

白雀连忙上前搀扶住王戎，关切地问道：“哥，你这……没事吧？”

“我……”王戎的话还没说出口便两眼一黑，昏倒过去。

这时，一黑一白两条灵鱼在王戎身前凝聚，荡开搀扶着王戎的白雀后，将王戎引到了木楼中央的龙眼树上方，期间两条灵鱼小声嘀咕着：

“小黑，这样真的行吗？”

“不知道，但必须要试一试。”

“可是……以主人现在的实力能够承受得住吗？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主人就完了，我们也完了。”

“不怕，主人的本体并不在这里，就算这个主人出差错死了，也会有新的主人来接替他的位置。”

“可是……小黑……”

白灵鱼的语气突然低了下去，情绪也跟着低沉下去，就像那天上的浓厚黑云一样，压抑无比……

黑灵鱼自然发现了白灵鱼的异常，关切问道：“小白，你没事吧？”

“我觉得这个主人很好。”那白色灵鱼终是这般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让他冒这个险，虽然他和我们的铸造者有所不同，但他才是我们真正的创造者，或者说……父亲。”

“父亲？！”那黑灵鱼稚嫩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他做梦也没想到白灵鱼会这般想，这般说。

父亲，这个词太过沉重了，即便是对它们这种器灵而言，亦是沉重无比。

按理来说，它们的“父亲”应该是将他们锻造出来的工匠才对，至于蕴养它们、使用它们的人，怎能担得起这个称呼？

它知道白灵鱼心善，但没想到这般糊涂，只得轻叹道：“唉~，小白，他只是主人的一个分身，这点你应该清楚的，我们要主次分明。”

“可自从主人十二岁之后，陪伴我们的都是现在这个主人，而且……分身一说只是我们的猜想，万一是我们想错了呢？”白灵鱼小声说着。

黑灵鱼又是轻叹，无奈中带着些许宠溺，分析道：“灵魂被封，命轮被锁，甚至还有主人之外的灵魂藏匿其中……再加上前些日子那事……死而复生……小白，你觉得人死能够复生吗？”

“可这不正好说明现在这个主人就是我们真正的主人吗？”白灵鱼这般说道。

黑灵鱼立马便明白了白灵鱼的意思。

它们是和王戎的灵魂直接相连的，这也是为什么它们会知道王戎死而复生的事，这么说的话……难道它真的想错了？这个王戎就是他们的铸造者？

看着王戎体表那愈发浓郁的黑白二气，黑灵鱼眼神一凝，凛然道：“算了，不管它是不是主人的本体，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白灵鱼虽是不忍，但箭已上弦，不得不发，于是调整心态，配合着黑灵鱼游动起来。

下方环廊内，小艺蹙着眉头，异常凝重地望着上方的黑白灵鱼。

突然，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似乎明白了什么，向身边的荧惑等人喊道：“各位师兄师姐，五行锁妖阵。”

“现在？”林岁问。

小艺催促道：“对，抓紧时间。”

说完，他环顾一周，最后将视线停在了人群后方的齐一身上，锁眉沉吟着。

这边，荧惑、林岁、沐辰、太白、沙镇灵五人已飘至王戎周围，凌空盘坐，手中掐诀……瞬息之间，五行锁妖阵，阵成！

小艺无奈摇头，向齐一招手道：“齐一，现在有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事关王戎大人的生死，你愿意接受吗？”

“当然，能为王戎大人效力，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齐一回答得干脆爽快，就像不知道此事有多严重一般，这让小艺有些不忍，于是出声提醒道：“此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我也是因为你有不死之躯才会让你来走这一步。”

说到这里，小艺不由得埋下了脑袋，似乎是因为愧疚，可当下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愧疚后悔了。

一道道黑白交融的流光自王戎体内飘散开来，柔和中带着暴虐，温馨中带着残忍……下方的龙眼树在这黑白二气的影响之下，不停的枯萎、复苏……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树下已堆积起一人高的落叶。

见此，小艺终于无法再继续沉默下去，紧张得大喊：“除了齐一，所有人退出木楼！越远越好！”

众人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们的视线全都在龙眼树上方的王戎身上，满眼都是担忧之色。

小艺怒吼：“走啊！难道你们想害死王戎大人吗？”然后用力地推了百图一把，指责道：“百图，你作为我们中的决策者，在这种紧要关头怎么能恍惚走神，赶紧带大家离开木楼啊！”

百图回过神，看着周围越发浓郁的黑白流光，牙关紧咬，双拳紧握。他们是王戎的信徒，自然能够感受到王戎此时的痛苦，让他们在这种时候抛下王戎自己离开……他们如何能做得到？可小艺的话又让他们不得不走。

“走！不要给王戎大人添麻烦。”百图终是悲愤怒喝。

于此，众人也终于明白了此事的严重性，迅速撤离了木楼。其中灵素和欣兰等人本来是想留下的，但在孙齐天的一句“走吧”之后，放弃了原有的打算，满腹心事地离开了木楼。

到最后，整座木楼只剩下了九个人，除了阵法中的荧惑和王戎他们之外，就是木楼围栏边的小艺、齐一、以及灵玄。

“灵玄师姐，你体质特殊，这些游离的灵气……应该能助你修行。”

灵玄玩味地看着小艺，揶揄道：“小师弟，你应该还有别的事让我做吧？”

小艺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嘿嘿笑道：“师姐就是师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黑白灵鱼的目的是将师父体内的另一个灵魂给逼出来，但它们并没有考虑这么做的后果。虽然从昨晚的初次接触来看，那道灵魂并非奸恶之徒，但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真要把他惹恼了，我们这些人必受池鱼之殃。”

灵玄轻叹，担忧地看着上方的王戎以及荧惑等人，悄然问道：“我能做什么？”

小艺神色凝重起来，认真说道：“吸收外泄的能量。那道灵魂的实力不低，而且还和师父的灵魂相连，那黑白灵鱼的计划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若是双方大打出手，能量必定外泄，还有就是……顺水推舟。

“这场交锋无论谁赢，受伤的都是师父。既然师父不想被那些人操控，那我们就帮师父一把，将那道灵魂引到……”

说到这里，小艺突然停了下来，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身边的齐一。他这么做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但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了。

这边，齐一咧嘴一笑，他性格内敛，但并不傻，自然明白他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但就像他之前说得那样，为王戎效命，在所不辞。

“小艺，你不必自责，能帮到王戎大人，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而且，那道灵魂那么厉害，说不定是份机缘呢。”齐一笑着安慰小艺，其乐观和善良令人汗颜。

或许是羞于面对齐一，小艺干脆将头仰了上去。

他身边，灵玄目光一凝，纵身飞到王戎上方，凌空盘坐，开始大肆吸收从王戎体内溢出来的黑白灵气。

荧惑等人似乎察觉到了灵玄的介入，手诀变化，五行幻兽在他们身后凝聚……

见状，小艺攥起小拳头，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扭过头，神情严肃地盯着齐一，“齐一，现在该我们了。”

齐一郑重点头，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很简单，第一，关于接下来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是百图他们问你也不能说；第二，把胸膛露出来吧。”小艺面色严肃，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大概十秒左右，他睁开了双眼，然后抽出腰间的匕首，伸到了齐一袒露的胸膛前，“可能会有些疼。”

齐一抿嘴淡笑，风轻云淡地说道：“没事，来吧。”

小艺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心态，开始在齐一的心口处刻画阵纹，没一会儿，齐一的胸口便已血肉模糊，恐怖吓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王戎的脸色是变了又变，但皆是痛苦。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悲鸣撕破雨幕，传进了木楼外的百图等人耳中。

三猫满目担忧地问道：“这是王戎大人的声音吧？欣兰，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欣兰无奈摇头，“我的精神力探不进去。”

百图紧紧攥拳，最后将视线放到了一旁悠闲地吃着龙眼的孙齐天身上，谦逊问道：“猴哥，你能探知到里面的情况吗？”

孙齐天吐出一颗果核，扬眉道：“放心吧，就算你们都死了，你们的王戎大人也不会死的。”

众人一愣，无奈，但也轻松了些许。

……

木楼之内，王戎的情况不太好，那遍布全身的血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破碎后回粘的瓷瓶，尤其是他的七窍之内，暴虐至极的煞气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可令人不解的是那些煞气似乎并非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因为它们似乎正在帮王戎修复身上的伤口？

这点让下方的小艺陷入了苦思，如果说那道灵魂的存在是为了守护王戎，那么他们将其驱逐不就是变相的加害王戎吗？

“小艺，是不是出问题了？”齐一小声问道。

小艺扭头看了他齐一一眼，微微摇头，“没事，你准备一下，那道灵魂应该快要出来了。”

然而话虽是这么说，但真相真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