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 第74章

离开九芝村，韩微本来想回皇宫去找叶流闻，毕竟她的任务是保护他的安危。然而路上遭遇的场景，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一群人正在捣毁北斗星君神庙。

那些人都是普通老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一边打砸着一座本已破败的北斗星君神庙，一边又哭又骂：“都是你这恶神，害苦了我们！”“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弟弟！”

韩微站在路旁，眼睁睁地看着北斗星君的塑像被人们从神位上拖下来，再被乱棒打成一堆土渣，只觉得心疼欲死，却无可奈何。

她甚至无法走上前去阻止他们。

她唯一能做的，是找出掳掠杀害无辜百姓的元凶，将他的真面目公之于天下。

想到这里，韩微转过身，离皇宫越来越远。

她故意沿着帝丘城的偏僻巷道慢慢走，努力做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等到暮色将至，人心惶惶的居民们纷纷归家，她也出了城门，走到了荒僻的乡野小道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等到了想等的人。

两个戴着鬼面具的男人。

竭力装出恐慌的样子，韩微配合地被两个男人“打晕”，装进了一条麻布口袋中。

感觉被人扛在了肩膀上，韩微默默地在心中记着行经的路线：向前三百五十四步，右转一百二十一步，上坡……她原本就不傻，如今灵力大为提高，要记住这些简直是小菜一碟。相信一旦逃脱，她很容易就能带着叶流闻找到这些人的老巢。

两个鬼面人走走停停，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以韩微的耳力，很容易就分辨出了进进出出的脚步声，还有无数少女们压抑沉闷的哭泣声。

鬼面人解开袋子上的系绳，见韩微睁着眼满是惊恐，便呵斥了一声：“不许哭，否则就把你的嘴堵上！”

韩微颤抖着点了点头。

鬼面人用绳子将韩微双手捆住，将她带入了一间漆黑的屋子。屋子里有无数和她同样被捆住双手的少女，嘤嘤的啜泣让韩微仿佛又回到了阳天阵的飞虎寨中。

可惜，这一次再没有一个少侠叶流闻来救她们了。

就在韩微静静地坐在原地等待时，忽然，一个身影挤过拥挤的人群，凑到了她的身边：“小微。”

“是你？”韩微听出这个熟悉的声音，骤然一惊。她转过头，在黑暗中看见了绛云仙子闪亮的眼睛。

“是啊，我也进来了。”由于有旁人在场，绛云仙子用词比较模糊。

“你和他们，是同一个目的？”想起入阵的其他神仙，韩微顿时生出警惕之心。何况，还有青木的前车之鉴。

“不，我和他们的目的截然不同。”绛云仙子握住韩微冰凉的手，“小微，相信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帮你。”

“我都会帮你。”最后五个字让韩微心头一软，哪怕仍然无法全心信任绛云仙子，她依然有些动容。毕竟闯到第八阵，除了第一阵得到了绛云仙子的帮助，后面她都是孤军奋战。她不怕孤军奋战，但当支援到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感到温暖。

“谢谢。”韩微将绑住手腕的绳子扯松，与绛云仙子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她们俩开始在黑暗中联系身边的少女，低声吩咐她们不要慌张，有神仙会来救她们，并让她们将这几句话依次传递下去。有了这个说法，少女们果然放心了许多，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惊慌失措。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已到了半夜时分。

脚步声响，有人打开门，持着燃烧的火把大声喊道：“都起来，祭祀要开始了！”

惊呼声中，绑住少女们手腕的绳子被扯起，将她们一串串地拽到了屋外。韩微和绛云仙子随着人流走到外面，才发现她们身处一片山崖之下，而在山崖的正下方，修筑着一个奇特的祭坛。

那祭坛是由几个圆形的小祭坛组成，有近有远，上面燃烧着熊熊的火堆。韩微和绛云仙子只看一眼，就明白了祭坛的形状——七个火堆的位置，对应着天上的北斗七星。

看来这个祭祀，真的是为了向北斗星君献祭的？

众少女被鬼面人驱赶到祭台下方的空地上，四周都有手持兵器的鬼面人密密看守，根本没有逃跑的希望。韩微和绛云仙子肩并肩站在人群里，抬眼往上方的祭台看，发现有一队人已经走到了祭台前，看服饰应该是主持祭祀的祭司。

那些祭司们也戴着面具，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魁梧，让韩微恍惚在哪里见过。忽然，她心中一颤，压低声音道：“我认出那人了！”

“我也认出来了，是洪旭真君。”绛云仙子低声回答。

“是。不过我还联想到了一个人。”前因后果一时通透，韩微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当初我下凡引导叶流闻时，有个戴面具的国师联合叶轻云，一直想置他于死地。若非那国师偷袭，叶流闻不会因为救我而死，我们也就没有必要来闯九重阵了。如今看到洪旭真君戴面具的样子，我才发现他原来就是那个罪魁祸首，而叶轻云，也必定是他带入阵中的了。”

“那家伙我以前看他就不顺眼，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绛云仙子冷笑了一声，“看来他就是这些鬼面人的首领，一会儿只要抓住他，一切就好办了。”

“可他还是金鳞卫的首领，难道这些鬼面人……其实就是他手下的金鳞卫？”韩微蓦地想到这一层，不禁有些骇然，“金鳞卫是天子亲卫，颇有地位，他们怎么会跟着洪旭真君做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

“除非……”绛云仙子略一沉吟，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会的！”韩微知道绛云仙子要说什么，连忙阻止了她。

绛云仙子注意到她的神情，暗暗叹息一声，转变了话题：“看，又有人来了。”

韩微抬起眼，果然看见祭台最上方又出现了一队人。那群人和下面的祭司打扮截然不同，乃是一群穿着华丽紫袍的人抬着一顶富丽堂皇的肩舆，肩舆上端坐着一个人。

看到那个人的身影，韩微浑身一震，心头只有一个声音在大叫：“不是他，不是他！”

穿紫袍的人们将肩舆的抬杠抽出，面朝众人时已变成了一个宝座。宝座上的人高高在上地俯视众人，脸上同样戴着一个面具。

白色的脸，黑色的眉眼，鲜红的嘴唇——那赫然是北斗星君的面具！

主人已经坐定，鬼面人们开始擂起了七面大鼓。鼓声铿锵，惊飞了附近树林中的宿鸟，也将人群的窃窃私语压了下去。

“祭典开始！”洪旭真君高声宣布。

十四名鬼面人走进人群，每两人押着一个少女拖向祭台。熊熊的火光映红他们的鬼面，也映红了北斗星君面具上的白漆，看上去越发阴森狰狞。

很快，七个祭台分别被推上去一个少女，很显然是要在祭台上活活烧死她们！要救人的话，再晚就来不及了！

韩微早已挣脱了绳索，调动起体内那股躁动的灵力，猛地伸臂往外一推！而绛云仙子也用事先和众女们约好的话语大喊：“卧倒！”

一阵狂风从韩微袖底涌出，呼啦一下将前方所有人吹了个趔趄，而那七个祭台上的火焰，也被狂风卷成火舌，朝着戴北斗星君面具的人涌去。

“保护陛下！”面具落下，露出真面目的洪旭真君大声喊道。

穿紫袍的侍从们团团围住了宝座，用身体抵挡袭来的火焰，而被他们包围在中间的那个人，面具也被大风刮落，露出了一张面色冷漠，似乎对什么事情都感到无聊的脸。

叶流闻的脸。

最不敢想象的画面出现在眼前，韩微愣在当地，眼睁睁地看着乔装改扮的金鳞卫们将宝座抬到肩上，匆匆忙忙离开祭台，消失在黑暗之中。而洪旭真君，也不知所踪。

“上天示警，你们还不认罪？”绛云仙子趁乱朝其余的鬼面人喊道。

那些鬼面人大多是金鳞卫，迫于天子之威无奈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原本就心中发虚，此刻见叶流闻都逃走了，顿时再无斗志，纷纷抛下刀剑，跪地向上天讨饶。

此刻韩微已回过神来，挥动袖子解开了所有少女们的绑绳，凭借来时的记忆，带着她们离开了祭台，回到了帝丘城外。

等到天亮之时，城门开启，众女千恩万谢，各自回家。

直到这个时候，韩微才觉得精疲力尽，脚下一软靠坐在城墙下，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绛云仙子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沉默了一阵，绛云仙子终于开口：“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我确实要告诉你，北斗星君虽然和帝君同是天地化身的神，但一个主死一个主生，千万年来随着人们本能的好恶，确实有很多改变。”她关切地看了一眼韩微，见她依然弯腰将脸埋在膝盖上，坚持说道，“其实说起来也可以理解。帝君一直受人爱戴尊敬，自然越来越温和仁慈，而北斗星君屡屡被人恐惧厌恶，自然性格也越来越孤僻，说是嫉妒帝君也不为过。他为了积蓄力量打败帝君，确实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可是，我以前认识的他，不是这个样子的……”韩微喃喃地说。

“小微，你修行四百年，飞升之前可经历过情劫吗？”绛云仙子忽然问。

韩微一愣，缓缓抬起头，然后摇了摇头。

“劫数不满，便难以晋升上仙。所以帝君既然器重你，就特地要你来闯九重阵。这个九重阵名义上是为叶流闻而设，如今你也深陷其中，可以说它也是为你而设。”绛云仙子知道自己说到了重点，耐心地分析道，“前面几阵，你可以放任自己喜欢叶流闻，因为保护他和你的前途是一致的。可一旦你情根深种，现在才是真正考验你的时候。”

“魔君一般都是由堕神所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北斗星君真的沦为堕神，你怎么办？”见韩微咬着嘴唇不开口，绛云仙子又问。

“堪破情障，除魔卫道。”韩微没有犹豫，咬牙回答。

“这就对了！我就知道小微是个明白人。”绛云仙子喜道，“帝君故意让你在个人情爱和苍生安危之间做取舍，就是要考验你的道心。如果你顺利出阵，我相信你一定能晋升上仙了。”

“可是，我……我还是想当面再问问他。”韩微艰涩地道。

“好，我陪你去，到时候你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情障而已。”绛云仙子伸手将韩微拉起来，引着她往帝丘城内走去，“其实你这都不算情，只是独自修炼了太久，太辛苦也太孤独，所以想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一下而已。叶流闻就是那块石头，你休息够了就可以离开了。”

“可是如果我离开，他会死的。”韩微犹自挣扎。

“北斗星君已经入魔，他若是死了，就能消解天界大劫，是无上的功德。”绛云仙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猜帝君让你入阵的目的，就是要你看清北斗星君的真面目，然后亲手杀了他，以证大道。”

这是帝君的真正目的？想起入阵前帝君对叶流闻表现出的奇怪态度，还有那句“我此番下凡，就当是来见他最后一面”，韩微忽然看懂了帝君当时的眼神——他并不相信叶流闻能从阵中活着出去。也许帝君早已知道北斗星君入魔之事，只是他不忍心下手，就将这个棘手的任务交给了她和林匆。狡猾的林匆不愿意承担弑神或者渎职的罪名，故意躲进了监狱里，如今这个任务，就落在她的肩膀上了。

可这真是唯一的选择吗？或者她应该放任其他神仙杀了他？韩微伸手摸了摸腰间悬挂的天目镜，能用的三次作弊机会已经用掉了两次，实在走投无路时，她也只能开启它了。

真是可笑啊，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入阵来保护叶流闻的，兜兜转转，竟是要由她亲手杀了他！

帝君给她安排的这个任务如果是真的，将是何其残酷！

换作别人，只怕已经听进去了绛云仙子的劝说。可是韩微生性倔强，哪怕再明显的事也始终存着怀疑。

心烦意乱间，她们已经来到了皇宫附近。绛云仙子入阵后仙力被压制，只能在外面等待，由韩微独自入宫去杀叶流闻。

“堪破情障，除魔卫道。”临别前，绛云仙子重复了一遍韩微自己的誓言，“等你杀了他终结了九重阵，我在绛云宫中设宴，庆贺你晋升上仙。”

韩微走进了叶流闻的寝宫。如今的她，轻而易举就可以避开金鳞卫和内侍们的耳目，这突飞猛进的灵力让她自己都颇为心惊，幸而绛云仙子并未追问。

寝宫很宽敞，也很安静，似乎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烟雾从青铜香炉里袅袅升起，带来奇异的香气。

韩微不太习惯熏香这种奢侈的贵族做派，只觉得鼻子痒痒的，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即她袖子一挥，敏捷地将一个躲在角落里的小宫女拽了过来。

那小宫女吓得脸色惨白，却在见到韩微的时候露出了喜色：“仙女？你是来看陛下的吗？”

我是来杀他的。韩微心里默默地回了一句，将小宫女松开：“叶流闻在哪里？”

“陛下在睡觉。”小宫女指了指帘幕之后的一张大床。

这个小宫女并不能构成任何威胁，韩微便不再管她，径直走到了帘幕前。她伸手掀开帘帐，果然看见叶流闻闭目躺在精美的龙床上，一动也不动，果然是睡熟了。

睡熟了？韩微五感超常，顿时察觉了一丝不对劲——这个叶流闻，好像没有呼吸？

心中猛地一跳，韩微将手指凑到叶流闻鼻下，果然一丝气息也无！她又伸手摸上他的脸颊，冰冷一片，完全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叶流闻死了？这个让她动了情，又让她痛苦不堪的人，就这么死了？

韩微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转头见那个小宫女还缩在一旁，不自信地哑声道：“你来看看，他怎么了？”

小宫女探头看了一眼叶流闻，倒还镇定：“陛下这是犯病了，过一会就会好的。”

“犯病，犯什么病？”韩微惊问。

“不知道。不过陛下出宫回来，经常会犯这个病。有时候一刻钟就能醒，有时候要睡上半天，期间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就像死……死人一样。”小宫女不敢隐瞒仙女，期期艾艾地回答，“这件事陛下严禁外传。陛下以后若是问起，仙女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说着，就跪下磕头。

“起来吧。”韩微把小宫女拉起来，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叶流闻的脉搏。她暗暗将一股灵力探入他的身体，果然不出所料，这种症状只有一个解释：元气损耗带来的假死。在这种假死情况下，五感尽失，与真死无异，但却是恢复元气的最好方法。

“他这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韩微问小宫女。

“就是昨天下午，陛下一进寝宫就倒下了。”小宫女回答。

昨天下午，就是韩微扔琉璃珠胜了他，逼他用北斗星君的神力救活九芝村村民的那次。虽然救人会损耗神力，救全体村民比救那个男孩的母亲花费更多，但救男孩母亲时他只“休养”了一刻钟，这次为什么会这么久？

不对，他黎明前还去了一次祭台，难道是想通过杀人祭祀来补充灵力？

想到这里，韩微的心又冷下来：“你撒谎。他最后一次回来，不是昨天，是今天凌晨。”

叶流闻故意安排下这个小宫女，就是想要误导她的吧？！

韩微难得动怒，这一下竟将小宫女吓得跪倒在地：“仙女饶命，我说的都是真话！半夜里陛下确实出去过一次，但他那时还昏迷不醒，是被洪将军带走的！天快亮的时候，洪将军才把陛下送了回来！”

“可这么长的时间，叶流闻早该醒了才对。”韩微冷道。

“是，按理陛下早就该醒了。可是洪将军给他施了针，陛下就要多睡上几个时辰了！”小宫女急急忙忙地分辩，“仙女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陛下头上，还有针眼呢。”

韩微将叶流闻从床上扶起，将他摆成坐姿，果然看见他头上有数个难以觉察的针孔，应该是用银针阻塞经脉时留下的。她像玩木偶娃娃一样，将叶流闻的手臂折来折去，脖子扭来扭去，又撑开他的眼皮，凝望着他冷漠的毫无波动的双眼，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此刻的叶流闻，果然陷于假死状态中，毫无反抗之力。那么在祭台上，他不过是洪旭真君手中的傀儡，怪不得他自始至终只是坐在宝座里，不言不动。

谢天谢地，他果然是无辜的。幸亏她当时已经存了疑心，才没有铸成大错。

“你们陛下难道没有吩咐过，他入睡的时候不许人打搅吗？”韩微回过神，疾言厉色地问。

小宫女的眼中迸出泪来：“陛下确实吩咐过，但是现在整个皇宫甚至整个帝丘都是洪将军说了算，他要做什么我们怎么敢阻拦？甚至陛下醒了，都没人敢告诉他。我今日斗胆向仙女说出这些，就是想求仙女救救陛下，否则洪将军迟早会弑君夺位的！”

韩微知道自己不用再问了。真正杀人祭祀，嫁祸叶流闻的人，正是洪旭真君。因为弑神是极大的罪恶，而且神灵濒死时会自动生出防护之力，只有将这份罪恶让更多的人一起承担，众人遭受的反噬才会越低。所以洪旭真君要么想借别人的手来杀叶流闻，要么就要挑拨天下人一起来杀他。

如果自己今天没有动手，那么他们后来就会……

“陛下，陛下，臣有要事禀告！”寝殿外忽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韩微听出那是金鳞卫周进，只是他一向沉稳老练，怎么突然惊慌如斯？

她正要出去询问，不妨坐在床边的叶流闻蓦地动了动手指。尚未完全睁开眼睛，他的手已习惯性地从胸口摸出一把匕首，朝着身边的人刺了过去！

“啊呀！”小宫女惊呼一声，眼看就要被刺个透心凉，韩微已经袖子一卷，将她远远地推开。

“叶流闻，你疯了吗？”韩微恼怒地斥责。

“这个时候闯入寝宫，你们是想行刺朕吧？”叶流闻满眼戾气，大喊一声，“来人，护驾！”

殿门砰地被撞开，周进带着几个金鳞卫闯了进来。他们顾不得去抓韩微，只是噗通跪地，焦急地叫道：“陛下，不好了！帝丘城的居民造反了！金鳞卫抵挡不住，暴民们马上就要杀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