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 第75章

“洪将军呢？让洪将军即刻带军队防卫宫城！”听到周进的禀报，叶流闻倒还比较镇定。

“洪将军联系不上，城外的驻军也没有回音。”周进满头大汗地回答。

叶流闻脸色一变，洪将军掌握帝丘乃至整个卫天子直属地的军权，他此刻失联，他这个天子就毫无招架之力了。

而就在这几句话间，外面的嘶喊叫嚣声也穿过了皇宫几重殿宇，清清楚楚地传进了这后宫寝殿之中。其中有一声咆哮特别具有穿透力：“诛无道昏君，还天下太平！”声如震雷，也不知是多少人合力发出的。

“陛下，这宫城是守不住了，臣护送您从密道逃走吧！”周进焦急劝道。而这句话中的弦外之音也不言而喻：如果一直留在皇宫，叶流闻极有可能被暴民杀死。

“这是朕的皇宫，朕绝不离开。”叶流闻不容置疑地拒绝了周进的建议。而周进其实也知道，若是卫天子被帝丘居民赶出皇宫的丑闻传遍天下，别说沦为世人笑柄，这天子之位再难保住，这绵延数百年的卫朝也就灭亡了。

所以叶流闻宁可死，也绝不做如此蒙羞之事。

可是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天子殉国吗？周进只觉头重脚轻，跪在地上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可以保护陛下。”到了这个时候，韩微终于开口了。

“对了，你说过你是仙女的！求你保护陛下吧！”周进先前明显不相信韩微的说辞，但到了这个时候，竟是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

就连叶流闻，也看向了韩微：“说吧，什么条件？”他并不相信韩微会无条件地帮助自己。

“请问陛下，你是不是有一柄雕刻着黑色龙纹的剑？还有一个一寸方圆的小木匣？”韩微问。

“你怎么知道？”叶流闻一惊。这两样东西是卫朝皇室秘传之宝，从不为外人知晓，怎么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如此清楚？难道她真的是天上的仙女？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如果要我保卫整个皇宫，就必须给我这两件东西。”韩微笃定地要求。

叶流闻仍然只是警惕地看着她。这种陌生的冰冷的眼神如同利箭，让韩微感受到无比的委屈和辛酸。这就是前面几阵中与她携手闯关、心意相通的人吗？她拼尽全力，不过是把他托举得越来越远吗？她对视着他的眼睛，眼眶发热，只希望自己的眼神如火，能够融化他心中的坚冰。

“也许很多人都骗过你。但是，如果任何人都不敢相信，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韩微看着叶流闻的眼睛，满含期待，“你相信我这一次，好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睫上一滴小小的泪珠，心中不知怎么的便是一松：“好，你随朕来。”反正此刻事态紧急，那两件传国之宝平素只是供奉在太庙里，列祖列宗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作用，如今只能拿来碰碰运气了。

太庙在宫殿东侧，叶流闻带着韩微从近道到达时，已经可以听见远处宫门被攻破的欢呼声。看样子，那些叛乱的帝丘居民很快就要冲到他们面前了！

周进带着仅存的几个金鳞卫拔出刀，护卫在叶流闻身侧，叶流闻则一把推开了太庙的殿门。

正殿中悬挂着卫朝历代天子的肖像，宽大的供桌上

摆放着一个个紫檀木雕刻的灵位。而在供桌下方，则蜷缩着一个人。

“轻云？你怎么在这里？”叶流闻认出那是弟弟叶轻云，而原本供奉在一旁神龛上的黑色龙纹剑和木匣，则被叶轻云取了下来，牢牢地护在怀中。

“乖，把你手里的东西交给皇兄。”叶流闻弯下腰，和声对叶轻云道。

“不给！”叶轻云把两样东西抱得更紧了，目光越过叶流闻的肩头，又是害怕又是厌恶地盯着韩微，小声道：“那个女人是坏蛋，皇兄不要被她骗了！”见叶流闻充耳不闻，叶轻云恼怒地拔高了声音，“我知道了，你是被这女人迷住了，因为只有她肯跟着你，别的女人看见你都害怕！”

“轻云，别胡说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赌一赌。”叶流闻止住叶轻云的咆哮，伸出手想要将东西从他怀里拿过来。

“那我也可以保护皇兄，我也可以用这把剑！”叶轻云说着，握住剑柄往外一拉，却被剑身上骤然闪过的一道电光刺得哎哟一声，身子往后一跌，剑砰地砸在地上。

“来不及了！”韩微听到外面周进等人已经和最先冲到的暴民打斗起来，没有耐心等叶轻云发傻，伸手一抄，已经将那黑柄龙纹剑握在手中，连带叶轻云怀中的小木匣，也飞到了她的掌心里！

这个小木匣是上一阵给的奖励，她也不知道里面放的究竟是什么宝贝。此刻匆匆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是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甲片。那甲片又薄又韧，黑中带红，非钢非铁，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

韩微掏出甲片放入怀中，随手将木匣扔掉，对叶流闻道：“你好生待在这里，我去御敌。”说着径直走出了殿门。

她出来的时候，周进等几个金鳞卫已是伤痕累累，随时都要倒地不起。韩微喊了一声：“你们退开！”便手握长剑走到了人群前，剑尖刷地在坚固的青砖地上划出一条深达三寸的横线，激起一串火花：“有胆敢跨过此线者，杀无赦！”

火花四溅，加上剑身上散发的浓浓的杀气，果然暂时震住了太庙前的人群。韩微又大声道：“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我为你们转告天子。”

“你是什么人？”随着质疑声，有几个人就要跨过横线继续往前冲，却转眼间每个人的腿都被戳了个血洞，噗通摔倒在地。而韩微除了剑尖上滴下血迹，就仿佛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动过。

这一招绝非凡人可以使出，当下让躁动的人群再度安静下来。沉默了一瞬，众人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诉说起来，让韩微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原来这些暴民都是帝丘附近丢失了家人的居民，昨夜被掠走的少女们归家，迅速将洪旭真君那句“保护陛下”传遍了整个帝丘。众人得知卫天子果然是杀死祭祀的罪魁祸首，无不义愤填膺，于是冲进皇宫，要找这个暴君算账。

面对众人血红的眼睛，韩微点了点头：“我明白诸位的意思了。可是我已经查清，杀人祭祀的主谋并非卫天子，而是掌握兵权的洪将军。各位要报仇，就去找洪将军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尚未等他们做出反应，人群背后忽然响起了一片叫嚷：

“你有证据吗？”

“昨夜我们已经看到为首之人的脸，你让天子出来，我们看看就知道是不是他！”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本来就是天子的走狗，你说的话我们凭什么信？”

“洪将军爱护百姓，有口皆碑，你这是为了保住昏君污蔑他！”

“大伙儿不要理这个女人，昏君就在大殿里，我们冲进去杀了他！”

“昏君是死神下凡，生来就是为祸天下的！杀了他大家都有功德，后福不浅！”

“冲进去，杀昏君！”

“冲进去，杀昏君！”

随着这个声音越来越大，应和的人越来越多，韩微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她知道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就是洪旭真君，他躲在后面操纵民意，想要了无痕迹地除掉叶流闻。他们早已精心布置好了陷阱，自己想要平息这巨浪般的愤怒已是无能为力了！

此时此刻，只能先保住叶流闻的命，再想法揪出洪旭真君。韩微想到这里，体内灵力流转，剑身上陡然冒出森森黑气。只是这一次黑气并未凝结成云，而是散成薄雾，将叶流闻所在的整个大殿连同几个金鳞卫都笼罩起来。

与此同时，已经有数十人跨过地上的剑痕，朝大殿奔去。然而一碰到黑雾，他们就发出了惨叫之声，皮肤碰触到黑雾的地方竟开始溃烂起来，顿时捂着脸满地翻滚，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没过多久，那些人身上皮肉已经被黑雾服饰殆尽，惨不忍睹。

这下连韩微都吓了一跳，她只想用黑气做出保护屏障，却不料这黑气竟然是有毒的！九重阵奖励的这把龙纹黑剑，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会如此毒辣？

“这是什么妖法？”众人大惊失色，一时不敢再往前迈步，却又不甘就此散去。韩微见状，只好继续劝道：“杀人祭祀之事，陛下也是被人陷害，纯然无辜。如果大家信得过我，我愿发下重誓，将真凶捉拿归案。大家看如何？”

围攻皇宫的居民们一听，顿时有些踌躇起来。他们交头接耳，一时拿不定主意。

过了一会儿，从人群中钻出一个**岁的男孩，朝着韩微怯生生叫了声：“大夫姐姐。”

韩微眼前一亮，来人竟是那个在北斗星君庙和叶流闻玩石子的男孩。她招招手将男孩叫到身边，对他道：“上次救你娘的人正是卫天子，你能不能给大家说说，天子其实是个好人？”

“嗯。”男孩点了点头，忽然道，“我有一句悄悄话，想告诉大夫姐姐。”

“好。”韩微弯下腰，将耳朵凑到男孩嘴边。只听男孩小声道：“他们告诉我，天子是死神，只要杀了天子，就可以……”

后面还有两个字，但是男孩不知是声音太小还是压根没有说出来，韩微竟没有听清。她正要追问，忽觉一股冷风，竟是那男孩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利刃，朝着她的心口刺了下来！

“只有杀了你，才能杀了天子！”韩微从男孩的眼中清清楚楚看见了这句话。

韩微的脑袋忽然有点懵，想要伸手去推男孩，才发现手中还握着那柄龙纹黑剑，一旦出手男孩必死无疑。就在她迟疑的一瞬间，只听叮地一声，男孩手中的利刃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一股大力骤然袭来，将他凌空撞飞，随即砰地砸在地上，眼看是活不了了。

这一下变起突然，人群中再度发出惊呼。韩微又怒又恨，朝着远处叫道：“洪旭，你有本事就与我对阵，派个孩子来暗杀实在太卑鄙了！”

并没有人回应她。相反，所有看着韩微的人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甚至连她身后的周进等几个金鳞卫，也恐惧地往后退开。

韩微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心口。她知道刚才挡下男孩的偷袭，并将他弹飞的乃是刚刚放入怀中的那枚甲片。可是现在，那枚甲片不知什么时候钻出了领口，附着在她的衣衫上。不，那已经不是一枚甲片，而是很多很多枚，不过转眼之间，那甲片已经像活的一样迅速复制繁殖，很快就覆盖了她整个胸腹，继续朝着她的身体其余部分延伸而去！

不过眨眼之间，韩微已经披上了一层黑中发红的铠甲！

惊恐地抬起手，韩微发现自己的十个指甲也不知不觉迅速长长，并且全部变成了黑红色！而她的头顶，也窸窸窣窣地感觉异样，竟是那根原本混在头发中的古怪黑绳也开始复制，很快将她头顶的秀发都变成了一根根鞭子般又长又硬的辫子！

抬起手中的剑，韩微从剑身的反光中看见了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双红色的眼睛，如同地狱燃烧的业火，也如同在颢天阵时，她捏碎的那颗红珠。

她的手一软，长剑落在了地上。

“魔女，她是魔女！”人群中骤然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众人的恐惧压过了杀死叶流闻的决心，开始迅速地往后退去。哪怕韩微并未动一动，人们也拼了命地往外奔逃，互相推搡着，互相踩踏着，太庙前的广场上，很快只留下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大部分都是被踩踏致死的。

就连周进等人，也吓得躲进了大殿里，牢牢关紧了殿门。

此时此刻，只有韩微一个人孤独地站在天地之间。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压抑着满心的惊慌恐惧，用力扯去了心口最初的那一枚甲片。

随着这枚甲片的脱离，韩微身上的铠甲消失了，指甲、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也恢复了常态。看来正是这甲片引发了所有的变化，怪不得当初叶流闻要将它拿走，甚至不让她看一眼。

那个时候，叶流闻是知道这甲片的古怪的吧。他告诫她远离这些东西，其实是想保护她。

可惜他那个时候无法预料，她终究还是用了这些禁物，只为了救他的性命。

韩微忽然有一种被命运操纵的无力感。可这九重阵的奖励和设置，不都是帝君安排的吗？难道真如绛云仙子所言，这一切都是帝君在考验她的道心？

她小小一个仙娥，何德何能让帝君如此费心？

心乱如麻，韩微只能捡起地上的剑，收回了笼罩在大殿四周的黑雾。

她没有走进大殿，只是抱着膝盖坐在了地上，身心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过了许久，殿门开了。

叶流闻带着周进等人走了出来，叶轻云瑟缩在他的身后，露出半只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韩微，嘴里嘟哝着：“皇兄，我怕……”

叶流闻伸手揽住叶轻云的肩膀，做出了一个保护性的姿势。

韩微想笑，却连笑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神色木然地看着他们。

“皇兄，那是我们的东西……”叶轻云盯着韩微身边的剑和甲片，想要去拿又不敢。

叶流闻安抚地拍拍叶轻云的肩膀，朝韩微拱手为礼：“多谢相助。”说是感谢，他脸上的表情却依然紧绷，显然看到方才韩微杀人的一幕，心中十分忐忑。

“你别怕，我真的……”韩微想说“我真的是仙女”，却觉得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只能改口道，“我真的不会害你。”说着她站起身，将龙纹黑剑和甲片都递了过去：“你收着吧。”

“好，朕先收着。万一以后还要用，再交给你。”叶流闻说着，示意叶轻云去拿，叶轻云却直往他身后躲。最后还是周进从韩微手里接过，交给叶轻云，叶轻云立刻紧紧地抱在怀中。

一行人回到寝宫，闯宫的那些人果然都散了个干净，只有内侍宫女们从躲藏的地方出来，打扫被洗劫破坏的殿宇。

叶流闻显然有别的事要做，客客气气地让人安排了房间，请韩微去休息。韩微此时此刻也无话可说，只能离开。

来到给她安排的房中，韩微一把关上门，盘膝坐下。经过方才一战，她体内的内息奔涌不止，竟似有走火入魔的前兆，这是韩微修行四百年中从未遇见过的。她不敢耽搁，双手结印，强行清心静气，安抚引导狂暴的内息，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逐渐恢复了常态。

待她睁眼的时候，外面已是月上中天。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小微？”

居然是绛云仙子，她怎么也进宫来了？韩微走过去，给绛云仙子打开了门。

“小微，你还好吗？我听说了白天发生的事，很是担心你。”绛云仙子一进来就抓住韩微的手腕，关切地为她把脉。

“还好。”韩微点了点头，“只是那些阵外带进来的东西有古怪。”

“以后别再碰那些东西了，我都说过，那是帝君专门安排好测试你道心的东西。不过，幸好我早有准备。”绛云仙子调皮地笑了笑，取出一颗丹药，“这颗清心丹是我专门带进阵来给你的，可以帮助你巩固本元，抵御外邪。你快服下吧。”

“多谢了。”韩微拈起丹药，顿时感觉到一股纯然浓郁的仙灵之气，知道这是难得的宝贝。她感激地朝绛云仙子点点头，将丹药吞入腹中。

绛云仙子见她服下丹药，眼波一转，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仙女，仙女，不好了！”忽然，外面传来一个惊慌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小宫女扑在韩微的门上，气喘吁吁：“洪将军要害陛下，仙女你快去救救陛下吧！”

“又是他！”韩微早已对洪旭真君满腔愤恨，此刻听他果然对叶流闻下手，想也不想地就朝寝宫方向跑去。

刚跑过寝宫的大门，韩微便远远看见叶流闻背靠殿前一根木柱站着，而几个金鳞卫正握着刀剑将他团团围住，似乎立刻就要杀死他。韩微虽然没有看到洪旭真君，情急之下却也顾不得那么多，纵身就朝叶流闻的方向扑去。

然而就在她身处半空之际，殿前空地上忽然发出数道金光，仿若纵横的绳索，将韩微蓦地从半空扯到地上！她眼角余光瞥到地上画出的繁复阵法，心中暗道不好，提起内息就想硬闯出去，却不料体内原本充盈的灵力此刻竟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四根铁链从四个方向飞来，牢牢地锁住了韩微的双手双足！

“对付魔女，果然就是要用伏魔阵。”洪旭真君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走出来，向叶流闻拱手行礼，“恭喜陛下，擒获魔女，江山永固。”

叶流闻靠在柱子上的脊背重新挺直，那些用刀剑包围他的金鳞卫也驯顺地退了开去。很显然，一切都是为了引诱韩微入彀而演的一场戏。而洪旭真君的仙力虽然被九重阵压制，却不妨碍他绘制阵法，更不妨碍他出神入化般挥舞锁链的招数。

“叶流闻，相信我，我不是魔！”韩微在阵中挣扎了几下，知道自己逃脱无望，只能放弃了与洪旭真君争辩的念头，只对叶流闻道，“相信我，我是来保护你的！”

叶流闻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冷冷地开口道：“你若不是魔，太庙前那些惨死在你手下的人如何解释？”

“那些都非我本意，是那把剑和那片甲……”韩微刚说到这里，就被一个声音尖叫着打断，“胡说，胡说！坏人，坏人！”竟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叶轻云。

“陛下，就连小王爷都识破了这魔女的谎言。”知道叶轻云脑子不好使，洪旭真君代他解释道，“龙纹剑和乌麟甲是先皇留下的镇国之宝，怎么可能有那么恶毒的威力？分明是这魔女玷污了宝贝，妄图动摇我卫朝根本，其用心之险恶，令人发指！”

“不是这样的！”韩微没有料到洪旭真君如此狡诈，偏偏那两件东西都是从阵外带进来，自己根本无法说出它们真正的来历。于是她只能忍受着伏魔阵中脔割般的痛苦，竭力要向叶流闻说出实情：“叶流闻，真正害你的人，正是你身边这位洪将军。他是杀人祭祀的真正主谋，趁你假死昏迷之际将你劫持到祭台，让不明真相的帝丘居民痛恨你。不信，你可以问问你身边服侍的宫女。”

叶流闻皱了皱眉，看向一直瑟缩在一旁的小宫女。那小宫女吓得扑通跪倒在地，面无人色：“没有，奴婢什么也不曾看见……”

“魔女信口雌黄，可惜你已经落入伏魔阵，再也威胁不了别人了。”洪旭真君哈哈一笑，“你的人证不管用，我却还有人证呢。”说着他拍了拍手，金鳞卫们已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是个精壮汉子，一走进来就跪在地上，指着韩微道：“陛下，将军，就是她逼迫我们在帝丘四处抓人送到祭坛的。她有妖法，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够了，带下去！”叶流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人顿时又被押了下去。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叶流闻看着动弹不得的韩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他亲眼见她在太庙前动用魔力，残酷杀死多人，如今证据确凿，他却为什么还想给她分辩的机会，难道他隐隐地期待着事情并不是这样？

“我还有一个朋友，她可以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抵御着四条锁链的撕扯之力，韩微努力抬着头道。

“你说的是我吗？”一声清脆的笑传过来，绛云仙子款款走进了寝宫的大门。她的身姿还是那么婀娜，面庞还是那么美丽，然而韩微却在看清她的眼神时，感到不寒而栗。

“哈哈哈，若非绛云你那颗丹药，只怕我们还没那么容易抓住这魔女。”洪旭真君笑道，“我这就为你向陛下请功。”说着他转向叶流闻拱手道，“陛下，正是这位绛云夫人提前觉察了魔女的魔气，臣等才能布下如此万无一失的陷阱。”

“多谢，朕有重赏。”叶流闻木然地点了点头，“那夫人可知道，那……魔女接近朕的目的是什么？”

“这魔女故意接近陛下，就是为了夺取镇国之宝上的法力。”绛云仙子背对着韩微，声音笃定，“小女子生怕她魔力大涨，为祸天下，故而骗她服下了压制魔力的丹药。算起来，她至少有十天无法动用魔力，可以任凭陛下处置。”

“绛云……”韩微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如万箭穿心，痛不可当。她实在不曾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要帮助自己的绛云仙子，竟会在背后如此陷害自己。其实绛云仙子原先说得也没错，其他神仙入阵是要杀叶流闻，而她的目的截然不同——因为绛云仙子入阵，就是来陷害自己的！可是她最初赠送避尘珠，在众仙面前维护自己，又在苍天阵中舍命相救，这一切都是假的吗？她曾经亲切的笑容，温和的鼓励，全部都只是谎言吗？

“我何德何能，竟能劳你如此费心……”伏魔阵无时无刻的煎熬中，韩微嘶哑着声音问。

听到韩微椎心泣血般的质问，绛云仙子转头看了韩微一眼。然而她没有多说一个字，笑盈盈地跟着小宫女，去领叶流闻赏赐的珍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