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顾 第113章 黑暗

如果人的精神是条可伸缩的皮筋，可根据外界的压力拉长收缩，那么总会有天再怎么拉长绷紧都会扯断。

但是寻常人都会在皮筋绷紧的那一刻，想办法让自己重新放松缩小，无论是喝酒还是去其他地方静心，亦或是打坐无不是使自己能很好的调节自身的精神压力。

恰恰苏锦云却是个某种意义上的可怜虫，哪怕她活了两世都不会自我释放，倒是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将那条精神的皮筋越拉越紧一刻也不敢放松。

所以当这条早已绷得笔直甚至如铁线般皮筋断裂的时候，想要再次修复又是何等的艰难呢。

冲天的魔气拔地而起，席卷成了一阵强劲的飙风将还有几步之遥的楚卿染吹得后退到了五米开外，连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碧蓝天空此刻在苏锦云魔气的影响下也渐渐暗沉下来乌云密布。

“为什么要骗我！”

破除胸口烙印的瞬间，苏锦云觉得全身心的轻松，就像一直充气的气球终于爆裂了，不再承认任何释放不出的氢气。

在苏锦云爆发的时候，宴无洛和纱音当场决定不再去控制面前长发飞舞的少女，默契十足的一人去扶住被魔气击退的楚卿染，一人则是运气在自身形成一道屏障抵挡着魔气的冲击去木屋里解救那些被下了束缚的村民。

“楚仙尊你没事吧？”

宴无洛闪身回到楚卿染身边右手掌有力的抵住楚卿染的后背，左手利落的抽出腰间的佩剑用力插在地上结印在两人面前形成一面灵力构成的屏障。

“没事。”

压下喉头深处的腥甜，楚卿染强撑着刚才被魔气震伤的身体，眼神忧伤的注视着前方身处滔天魔气中央的苏锦云，他没想到自己的小徒弟内心已经千疮百孔了，是他这个做师尊的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和开导，才让苏锦云将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人抗下。

可是此刻完全解除枷锁的苏锦云力量早已今非昔比了，以至于宴无洛挡在楚卿染面前尽量用自身灵力维持屏障，但是额头渗出的细密冷汗也不难看出宴无洛此刻的勉强，只要再维持这样的状态十分钟，宴无洛的灵气就会彻底耗尽最后被苏锦云的魔气打伤。

“楚仙尊，晚辈只能再坚持十分钟了，您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苏仙子恢复理智吗？再这样下去这座村庄也会被苏仙子的力量给破坏掉的。”

听到宴无洛着急的声音，楚卿染点点头走到屏障前翻手将璃鸢召出紧握在手中，周身的灵气大作席卷而来的魔气直接以楚卿染为中心被生生隔开分成了两半。

“你先去救人。”

见楚卿染出手了，宴无洛没有推脱解除屏障将佩剑从地上拔出速度极快的去帮解救村民的纱音去了。

因为在他们三人来之前，苏锦云已经将每一位村民都设下束缚，让他们不能动也不能言语，所以宴无洛和纱音不仅要将束缚解开还要检查年龄比较小的孩子有没有受伤那些，导致救援过程进行的十分慢。

反观苏锦云这边，虽然她现在没有了烙印的压制，体内的力量喧嚣着要破体而出，但是直到此刻苏锦云竟然还想将这些暴动镇压下去，可是修罗的觉醒岂是凭她一己之力就能打断的，更何况她心底的伤其实根本就没好。

耳边属于自己的嬉笑声还在回荡，如同魔音似的直冲她的大脑搅乱苏锦云岌岌可危最后的理智。

“为什么还要压抑呢~明明这才是你呀~”

“闭嘴！闭嘴！这不是！这不是！”

苏锦云双手捂住自己耳朵，歇斯底里的低头咆哮，爆发出来的魔力也无差别的将四周房屋大树击碎，虽然大多数都被楚卿染眼疾手快的用璃鸢挡下，但是还是有小部分打中了一些房屋，索性纱音他们的速度不算慢，魔力击中的都是些已经没人的空屋。

“小云！冷静下来，不要被内心的心魔侵蚀！”

忧虑的望着撕心裂肺呐喊的苏锦云，楚卿染能察觉到这是魔力暴走心魔入体的迹象，并且因为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又是命格特殊体内力量的不可控，导致现在他也不敢冒然出手，生怕一个细节不对加快眼前人的走火入魔。

“小云，为师没有骗你，所有的一切为师都可以跟你解释。”

“师尊……”

凝望着不远处提剑注视着自己的楚卿染，苏锦云哪怕这个时候了也是下意识的想去寻找那双淡蓝色的眼眸里所蕴含的温柔以及关怀，可是已经被释放的心魔如何甘心就此消失呢。

苏锦云只感觉脖颈处突然变得让人窒息，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死死掐住她的命脉不断收紧，耳边的嬉笑声开始带着阴冷不断响起。

“他在骗你呢~你看那个男人还握着本命剑呢~指不定待会捅你一剑呢~”

“不会的……师尊他不会骗人……他……”

苏锦云还想继续反驳，但是脖颈的窒息感不得不让她微张嘴唇想涉及更多的空气，以至于给了心魔更多可乘之机。

“那他为何明明知道一切却不敢告诉你呢~为何明明知晓你的心意却不敢回应呢~又为何在那个时候会出手呢~明明你只是想保护他呀~可他却不相信你觉得你会动手伤人~啊~你可真可怜啊~为一个人能付出那么多到头来这人却没有完全相信过你~甚至连亲手送的发簪都被折断了呢~嘻嘻嘻~”

不是！不是的！师尊他不是这个意思！他说可以给我解释的！他说他没有骗我！

苏锦云很想开口争辩，但是内心的挣扎始终吐不出来，就像被人拔掉了音带失去了控诉的机会。

但是真实情况却不是这样，在楚卿染眼里看来，苏锦云亲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发出嘶哑的吼叫，伴随着怒吼四周不断凭空生成魔力形成的压缩球体，然后如同雨点般毫无规矩的朝周围飞去，由于现在纱音和宴无洛已经救出很多村民正在疏散人群往村外跑去，所以现在苏锦云失控暴走产生的魔力很容易就击中普通人造成伤亡，为了不让自己的小徒弟背负杀孽，楚卿染调动着自身所有的灵力，将朝人群飞去的魔力球尽数挡下，没有遗漏任何一个。

但是再多的灵力在如此高强度的使用下也会有油尽灯枯的时候，在挡下最后一个魔力球落地后，楚卿染甚至感觉有些脚步虚浮，看样子已经消耗了不少灵力了，可是听着苏锦云发出的痛苦吼叫，楚卿染哪怕后背早已被汗打湿也没有后退一步，今日他必须要把自己的小徒弟带回去。

“楚仙尊，你还好吧？”

站在不远处疏散村民的宴无洛细心的注意到楚卿染握着璃鸢的手有些颤抖，很想赶去帮忙但是却被楚卿染制止。

“无事，你们继续即可。”

“可是……”

“别可是了，现在他们两个我们插不上手，还是快点把这些人带出村去，起码不会让那家伙清醒后愧疚一辈子。”

纱音左手牵着一个几岁大的孩童，右手抱着一个五个月的幼儿，直接出声打断宴无洛，虽然说话不是很中听但是的确是这个理，见此宴无洛也知道眼下的确是应该救人为主，对纱音点点头便继续专心去疏散人群了。

只是现在外界的状况苏锦云根本注意不到，那道嬉笑声还继续在她耳边停留。

“你真可怜啊~前世保护不了任何人~今生用性命保护的人还不相信你~甚至对你的付出从来都视而不见~你说他要是知道了你前世的经历还会让你留在他身边吗~哈哈哈哈~不会吧~因为你在他面前都是表现的完美无瑕呢~他那样的仙尊怎么会容许如此泥烂不堪的你呢~可怜真可怜啊~”

听到那嬉笑声提起前世的经历，苏锦云身形一顿，脑海里控制不住的浮现出那恶心不堪的经历，此刻全身就像是有无数蛆虫在钻咬自己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

“闭嘴啊啊啊！”

轰的一声，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大地剧烈摇晃开裂，强大的魔力从苏锦云的体内爆发出来，如同火山喷发的岩浆到处迸溅。

“不好，快走！”

见此楚卿染也知道必须先离开，现在苏锦云爆发出来的力量楚卿染没有十足的把握控制，更何况还有不少村民没有撤离。

“好。”

同为魔族的纱音在感受到苏锦云失控爆发出来的魔力后，下一秒就带着宴无洛赶紧往村外躲避，不是她背信弃义而是因为有同源的力量在，纱音完全能感受到这次苏锦云发出的魔力有多强大，不跑就只能等死。

但是意外总是会发生，在楚卿染垫后将众人护送到村外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木屋被推开，一个瑟瑟发抖流着泪水的女童走了出来，看样子应该是被救后躲了起来，没有被纱音他们找到，偌大无人的村子里出现了一个孤单显眼的目标，哪怕神明眷顾都不可能完好无损。

果然下一秒苏锦云魔瞳里的一只复眼就注意到了站在村子中央嚎啕大哭的女童，本就神志不清的她更是被女童的哭泣惹得烦躁，想也没想就抬手挥去一道蛮横的魔力。

“苏锦云住手！那是小孩啊！”

“苏仙子！”

但是比魔力更快到达的是一道白色的身影，神明还是显灵了因为他心怀慈悲不忍众生受苦，也因为他不愿心爱之人背上因果，以凡人之躯去阻挡鬼的咆哮，虽是凡人也是神明。

折断成几节的璃鸢，喷口而出的猩红液体，染红的白色道袍，腰间碎裂的碧绿玉佩，以及那声痛苦嘶吼的呼唤，都昭示着这位神明的下场。

“师尊！！！“

酝酿已久的大雨终究还是落下了，冲刷着悲伤的世界以及陷入黑暗的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