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三国志 第46章 三少帝第五章

从曹芳登基即位到这一年，魏国境内的郡国县道设置与裁撤变动频繁。时而增设区域，希望借此加强地方管理、促进经济发展；时而又撤销变动，恢复旧制。如此频繁的调整，次数多得数都数不清。每一次的变动，都反映出魏国朝堂在复杂局势下的艰难权衡，也见证了这个国家在风雨中的不断探索与挣扎。

嘉平六年（公元254年）春天，二月己丑，寒风依旧凛冽。镇东将军毋丘俭神情肃穆地向曹芳呈上一份奏章，说道：“陛下，还记得往昔诸葛恪围困合肥新城之时，城中局势危在旦夕。为了传递情报，城中守军派出士兵刘整突围而出。可惜刘整不幸被敌军抓获，敌军对他严刑拷打，逼问情报，还哄骗他说：‘诸葛公怜惜你，只要你如实交代，便可饶你一命。’刘整却大骂道：‘死狗！休得胡言！我宁死也要做魏国的忠魂，绝不苟且偷生，与你们这些逆贼为伍！想要杀我，就痛快点！’无论敌军如何威逼利诱，他始终坚贞不屈，没有吐露半个字。”

毋丘俭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敬佩，接着说道：“之后，城中又派出士兵郑像出城传信。有人将此事告知诸葛恪，诸葛恪立刻派出骑兵，沿着城外仔细搜寻。郑像不幸被抓，四五名敌军将他的头和脸用绳索紧紧绑住，押着他绕着城墙示众。敌军还逼迫郑像向城中喊话，说‘魏国大军已退回洛阳，你们不如尽早投降’。但郑像毫不畏惧，他不但没有听从敌军的命令，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城中大声呼喊：‘大家不要怕，大军就在城外，勇士们，加油！’敌军恼羞成怒，用刀猛戳他的嘴，想让他闭嘴，可郑像仍奋力呼喊，只为让城中的将士们听到希望。”

“陛下，”毋丘俭语气坚定，“刘整和郑像身为普通士兵，在如此绝境之下，仍能坚守道义、秉持气节。他们不顾生死，只为完成使命，这种忠义之举，实在令人动容。他们的子弟，理应为他们的功绩感到骄傲，也理应得到特殊的待遇。”

曹芳听完毋丘俭的奏报，心中满是感慨，对刘整和郑像的忠义之举深感敬佩。他思索片刻后，下诏道：“显耀的爵位，是用来褒奖立下赫赫战功之人；丰厚的赏赐，是用来抚慰英勇无畏的烈士。刘整、郑像主动响应征召，勇闯敌军重围，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坚守承诺、传递消息。他们不幸被俘后，不但没有屈服，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气节。他们的行为，极大地振奋了我军士气，也让城中军民坚定了守城的决心。面对危难，他们毫不退缩，一心只为完成使命。昔日解杨被楚国囚禁，却宁死也不违背使命；齐国的路中大夫，为完成使命不惜牺牲生命。与刘整、郑像相比，他们的忠义毫不逊色。如今，朕追赐刘整、郑像为关中侯，免去他们士兵的身份，让他们的儿子继承爵位，按照部曲将为国捐躯的规格进行抚恤。”诏书一下，在魏**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士兵们听闻刘整和郑像的事迹，纷纷被他们的忠义所鼓舞，更加坚定了为魏国效力的决心。

庚戌日，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悄然浮出水面——中书令李丰与皇后之父光禄大夫张缉等人，妄图废黜朝中大臣，推举太常夏侯玄为大将军。他们在暗中紧锣密鼓地谋划着，自以为行事机密，却不知隔墙有耳，很快，这个消息便泄露了出去。

事情败露后，牵连其中的众人皆未能逃脱惩处，纷纷被处以极刑。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血腥的气息弥漫开来。次日辛亥，为了安抚人心，朝廷宣布大赦天下，可这并不能驱散笼罩在众人心中的阴霾。

三月，皇后张氏也受到牵连，被废黜了皇后之位。曾经的凤冠霞帔，如今化为泡影，张氏在众人的目光中黯然离去，为这场宫廷闹剧又添上了一抹悲凉色彩。

紧接着，夏四月，曹芳又立王氏为皇后，并再次大赦天下。新皇后的册封本应是喜事一桩，然而在这动荡的局势下，却显得有些仓促和无奈。五月，王皇后的父亲奉车都尉王夔被封为广明乡侯、光禄大夫，享受特进的尊荣地位，他的妻子田氏也被封为宣阳乡君，王家一时间荣耀加身。

然而，平静的表象下，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秋九月，大将军司马师心中已然萌生出废帝的念头，他深知此事重大，于是进宫向皇太后禀明了自己的想法。

当时，有传言称姜维进犯陇右，安东将军司马昭奉命镇守许昌，接到命令后回师攻打姜维。大军行至京师，曹芳在平乐观检阅军队。此时，中领军许允与身边的小臣们察觉到局势的变化，他们私下密谋，打算趁司马昭前来辞行时将其诛杀，然后率领司马昭的军队逼退司马师，并且已经提前写好了诏书。司马昭进宫时，曹芳正在吃栗子，宫中的优人云午等人突然唱道：“青头鸡，青头鸡。”“青头鸡”谐音“鸭（押）”，曹芳听后，心中害怕不已，最终没敢动手。司马昭带兵入城后，司马师便借机加快了废帝的谋划。不过，据臣松之考证，根据夏侯玄传和魏略的记载，许允在这一年春天就因与李丰之事牵连，李丰被处死后，许允就被外放为镇北将军，还没出发，就因私自发放官物被抓进廷尉，后被流放到乐浪，最终被追杀。所以许允在这年秋天不可能还担任中领军并参与此谋。

甲戌日，太后终于下达了废帝的命令：“皇帝曹芳如今已长大成人，却不亲理朝政，整日沉迷于女色，荒废学业，辱没儒士。他每日与优伶郭怀、袁信等人在芙蓉殿前裸身嬉戏，还让他们与宫中女官厮混，伤风败俗。在广望观上，他让优伶扮作辽东妖妇，行为举止不堪入目，路人见了都不忍直视，而他却以此为乐。在陵云台的曲室中，他设置帷幕，召见九亲妇女，与优伶一同饮酒作乐，致使妇女们醉酒后相互戏侮，毫无尊卑之别。清商令令狐景斥责参与嬉戏的女子，却遭到她们的诋毁，曹芳还因令狐景阻拦他的荒唐行为，用弹弓射他。甄后驾崩后，曹芳想立王贵人为皇后，太后另有打算，他便心怀不满，对待后来的张皇后也十分冷淡。太后遭遇合阳君之丧，他却在后宫照常玩乐，不去请安。清商丞庞熙劝谏，他不仅不听，还弹伤庞熙。太后下令让他在式乾殿讲学，他却阳奉阴违。他的行为败坏了人伦纲常，扰乱了男女礼节，对长辈也不再恭敬孝顺，德行愈发恶劣。这样的人，已无法继承皇位，奉祀宗庙。现令兼太尉高柔捧着策书，用一头纯色的公牛祭祀宗庙，将曹芳遣回齐国，让他避让皇位。”

当日，司马师秉承皇太后的命令，召集公卿中朝大臣商议此事。群臣听闻，大惊失色，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司马师满脸悲戚，流着泪说道：“皇太后已有令，诸位对王室之事有何看法？”众人面面相觑，随后纷纷说道：“昔日伊尹放逐太甲，使殷商得以安宁；霍光废黜昌邑王，让汉室得以安定。为了国家社稷，行此非常之举，古已有之。如今也全凭明公您做主。”司马师微微点头，说道：“既然诸位如此看重我，我又怎敢逃避责任？”于是，他与群臣共同向永宁宫上奏：“守尚书令太尉长社侯臣孚、大将军武阳侯臣师、司徒万岁亭侯臣柔、司空文阳亭侯臣冲、行征西安东将军新城侯臣昭、光禄大夫关内侯臣邕、太常臣晏、卫尉昌邑侯臣伟、太仆臣嶷、廷尉定陵侯臣（繁）毓、大鸿胪臣芝、大司农臣祥、少府臣（褒）袤、永宁卫尉臣（祯）桢、永宁太仆臣（闳）阁、大长秋臣模、司隶校尉颍昌侯臣曾、河南尹兰陵侯臣肃、城门校尉臣虑、中护军永安亭侯臣望、武卫将军安寿亭侯臣演、中坚将军平原侯臣德、中垒将军昌武亭侯臣廙、屯骑校尉关内侯臣陔、步兵校尉临晋侯臣建、射声校尉安阳乡侯臣温、越骑校尉睢阳侯臣初、长水校尉关内侯臣超、侍中臣小同、臣顗、臣酆、博平侯臣表、侍中中书监安阳亭侯臣诞、散骑常侍臣环、臣仪、关内侯臣芝、尚书仆射光禄大夫高乐亭侯臣毓、尚书关内侯臣观、臣嘏、长合乡侯臣亮、臣赞、臣骞、中书令臣康、御史中丞臣钤、博士臣范、臣峻等叩首进言：臣等听闻，天子肩负着养育百姓、安定万国的重任，我朝三位先帝功勋卓着，威名远扬。皇帝即位后，本应继承大业，可如今他年纪已长，却不亲政，沉迷女色，荒废讲学，羞辱儒士。他每日与优伶在殿前裸身嬉戏，让他们与宫中女官混乱，还在广望观上观看低俗表演，在陵云台与九亲妇女饮酒作乐，致使妇女们醉酒后行为不检。清商令令狐景劝阻，他却用弹弓伤人。对待太后也不孝顺，太后丧期他仍寻欢作乐。对待皇后也薄情寡义。他的行为已严重败坏纲常，危及社稷。臣等虽万死也难辞其咎。如今皇帝已不能继承皇位，臣等请求依照汉朝霍光的旧例，收回皇帝玺绶。皇帝本以齐王身份登基，应送回齐国为藩王。请司徒臣柔持节，与相关官员用太牢之礼祭告宗庙。臣等冒死上奏。”这份奏章递上去后，得到了太后的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