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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是灯火 第109章 保持距离

作者:橙黄橘绿有时候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6-03 08:16:00 来源:小说旗

宜棠洗完澡小睡半个小时便惊醒了,窗帘拉得不严实,一丝光透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将她混沌的睡意剖成两半。

她想起早上一幕,感到羞愧,作为医生,不应该将个人感情凌驾于职业操守之上,她迅速起身,带好药箱,决定去支援连泽。

还不到正午,骄阳似火,烤的地上的青砖油光发亮,屋顶的灰瓦丝丝冒烟。

北京城的干热与广州城的湿热大不相同,宜棠车坐了二里地,也没有冒汗,若是在广州,一出门便觉得衣服和身体黏糊在一起,连头发都是一缕一缕。

往年这个时候,穷苦杂乱的地方瘟疫横行,叫他们好一阵忙活,日日消毒煮药,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日积月累,宜棠也成为疾病防疫的一个小行家。医生专业上的幸运往往伴随着病人的不幸,宜棠饱受这样的折磨。

市集热闹的狠,有驼铃,也有蝉鸣,穿短打的脚夫们扛着货物穿梭于人群,油亮脊背几乎泛着盐花,汗珠子顺着油亮的脊梁沟往下淌,在青砖地上砸出铜钱大的湿印子。

黄包车夫拉着戴巴拿马草帽的客人,车轮碾过石板缝隙里的西瓜皮,脏兮兮的汁水四处溅开,黏腻腻地泛着甜酸气。

茶摊蒸腾着茉莉香片的水雾,与广州的凉茶苦味相差十万八千里,隔壁剃头匠的铜盆在日头下闪着金光。

突然一阵铜铃响,穿灰布衫的邮差骑着英国自行车掠过,车筐里露出各种报纸杂志的边角。

宜棠心里不免担忧,好些天不见詹森,医院忙得转不开脚,他若肯来支持,可解燃眉之急。还有一件事情,她犹犹豫豫,不见到詹森,纵然她有心也无力。

转角药铺的蝉蜕幌子被热浪掀起,露出墙根下打盹的老乞丐,他的破碗里积着前夜的雨水。

民生凋敝,她唯愿沈世元所做的一切,对国家和民众是有意义的。她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可她不懂政治,她没有上过学,也不懂什么忠君思想。

她相信沈世元。

思绪万千,敌不过宜棠眼下要做的事情。

沈世良的面粉工厂在郊区,宜棠到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人早就被沈世良和连泽两个送去医院了,宜棠跑了个空。

宜棠问工人:“什么人受伤了?伤的重吗?”

工厂的人早上上工,只有个别人见了一个穿旗袍的妖艳女人被两个男人抬上车,其他事项一概不知,但以讹传讹,各种版本香艳无边。

一群工人边说边打量宜棠,目光猥琐,幸好那个人力车没有走,宜棠急忙跳上车,让车夫快马加鞭,迅速回医院。

宜棠心里烦躁,这个沈世良,真不是个好人,幸好没有做自己的姐夫。

正午过后的阳光越发甚了,路边的柳条子蔫头耷脑,卖冰盏的小贩敲着两只铜碗,叮叮当当往什刹海方向晃,冰核儿在粗瓷碗里打转,胭脂红的山楂片慢慢洇开,像宣纸上晕开的晚霞。

宜棠进了医院,几乎要中暑,赶紧去了办公室,一连喝下几杯水解渴,沿途有同事打招呼,“宜棠,你今天总算是休了半天。”

“宜棠,你来了。”

……

宜棠一一回应了,脸上的笑容没有停过,与同频的人相处,共振出的幸福感,足以宽慰岁月里无处不在的失望和荒凉。

宜棠略作休整,去了病房。

宜棠只顾走路,不想跟人撞了个满怀,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沈世良。

宜棠不露声色,说句“对不起”便离去。

沈世良心里五味杂陈,这种疏离感让他倍感失落,走廊不深,宜棠转身进了一个病房。

病床上正是沈世良送来的病人,清创缝合已接近尾声。

终于看见一个中国女人,那女人凄楚道:“大夫,你可以帮我看看孩子去吗?今日我若不送钱去,孩子不是饿死,便是被卖掉。”

她担心了很久,内心的惶恐远大于身体上承受的痛苦,见到宜棠时,她有丝毫的放松,纠结的面色略微平整,让宜棠看到,这是个面容姣好的女人。

宜棠道:“孩子在哪里?”

女人一听,便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在西什库那的保婴堂,我的孩子叫春宝,是个男孩,才五个月,可爱得狠,眼睛大大的,眼珠子圆溜溜的,我前天还见过他,昨天我没有赚到钱,没敢去看他,今儿我又受伤了,我的孩子肯定饿了……”女人说不下去了,嘤嘤哭起来。

“我现在就去。”宜棠弯下腰来,拍拍她的手,“你为什么会把孩子送去那里?”

宜棠问完便后悔了,“对不起。”

女人一怔,看着宜棠,“你是好人。”

女人的眼泪又一次涌出来,“我每次去,我的孩子都在地上爬,满嘴的泥,脏兮兮的,那些外国女人拿冷水给他洗澡,发烧了也不给他盖被子,我心疼我舍不得,可是我没有钱,也不能带着他,我不够钱打点嬷嬷,只能看着他受苦,为了早日把他接出来,我拼命挣钱,我明明赚了很多钱,我什么人都接,可都被院子里的妈妈抢走了,我有一次偷偷藏了几块客人吃剩的点心,被人发现,也让我陪了两块银元。”

“你知道两块银元,对我来说要挣多长时间吗?”女人双眼看着远方,嘴角抽动,她好不容易遇见宜棠这样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她似乎要把她这一生的苦楚都要讲出来。

宜棠安慰她,“我先去看你的孩子好吗,他饿了,对不对?”

女人点点头,看着宜棠,“大夫,你真好。”

宜棠起身,连泽道:“我陪你去。”

“你有工作的。”宜棠看了看走廊,“外面还等了好些人。”

“你可以吗?”连泽道。

“当然,你忘了,我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宜棠……”连泽不免有些心疼,宜棠噗呲一笑,“我是去学艺,又不是没有家。”

宜棠走路永远跟一阵风似的,她专注在当下的每一件事情里,不问过往,不问将来,凭她的善意和能力,抚平所有闯进她的世界里的褶皱和创伤。

在门口抽烟的沈世良见宜棠的身影匆匆而过,等他反应过来,宜棠早已汇入人流。

沈世良的目光精准地追索着宜棠,“她去做什么?”沈世良不想其他,径直跟上,保持距离,生怕宜棠转过身,再给他两个大巴掌。

小象开着车紧随其后。

沈世良知道自己想多了,宜棠视他为陌生人,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他在后悔与不后悔中,选择事已至此,勇往直前。

两地相隔不远,五个月的孩子喂养比较麻烦,宜棠不仅购买了奶粉,还去布店扯了些柔软的棉布。

沈世良远远跟着,不明所以。阳光晃眼,不及内心颤动。

宜棠到了保婴堂门口,她并未说明自己是来看孩子,而是说自己是安济医院的医生,院长派她来探望孩子们。

宜棠还带着听诊器,看起来确实像一个医生。

门卫通报了院长嬷嬷,院长嬷嬷亲自迎了出来,宜棠以法语问候,嬷嬷顿生信任,拉着宜棠进去。

门被重重关上。

这难不倒沈世良,他面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是刚才安济医院荣医生的助理。”

门卫见是院长亲自接待的客人,高高兴兴将沈世良放了进去。沈世良是富贵公子,举止矜贵,行走带风,门卫见惯穷人,也见识了不少达官贵人,心里判定沈世良非富即贵。

院长抱怨送来的孩子越来越多,但收入却入不敷出,孩子们不免挨饿。

孤儿院的孩子们习惯了失望,都表现得异常乖觉,对他人的善意,要么是警惕,要么是讨好,无一例外的小心翼翼,让宜棠心酸。

真正强大的内心也足够柔软,宜棠并未因为习以为常而漠视这些孩童的痛苦,反而教她善良如初。

她不经意问起孩子们的名字,直到见到那个叫春宝的孩子,与病床上的女人一样,眼神娇俏可爱,一汪清水与秋水剪瞳。

宜棠不由抱起了他,他乌溜溜的眼神望着宜棠,宜棠忍不住翘起眉毛睁大眼睛逗他,孩子兴奋地张扬着小手,拉起宜棠听诊器上的银链。

嬷嬷连忙示意她放下孩子,宜棠点点头,他们没有足够的人力照顾孩子,自己今日的善意如不能持久,那么对孩子则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宜棠放下孩子,陪嬷嬷走出去,嬷嬷称赞道,“荣大夫手法得当,人又有爱心,我真想留你下来,无奈亏空久矣,但凡多一个人,口粮供应都成问题。”

宜棠兴起,“嬷嬷,我日常在医院工作,如果有空,我愿意来做义工,不收分文,自带干粮。”

嬷嬷大喜,连忙在胸口画着十字,“感谢主,给我们送来一位天使。”

宜棠脸红,“可不敢当,我不过是略尽薄力。”

“善良不分大小,孩子。”

嬷嬷慈善,春宝在此并无性命之忧,至于缺衣少食,在这个年代实属常见。春宝母亲担心的,其实是东西方文化差异下,不同的育儿方法。

宜棠心想,也算是二人有缘,以后多加照拂,也不枉今日遇见。

嬷嬷看出来宜棠特别喜欢春宝,趁势说道,“也是没有办法,我们推出了助养的计划,请社会上的善长仁翁帮我们抚养小孩,可以是定向的,我看荣大夫与这个孩子有缘,不如定点资助他,或是为他找一会收养人家也可。”

旁边一位年轻些的嬷嬷道:“院长,春宝并非孤儿,他的母亲是一个妓女,无奈将孩子寄养在这里,春宝跟其他孩子不完全一样。”

“嬷嬷,我仍愿意助养春宝。”宜棠解释道,“今日他对我笑了,如夏日一缕凉风,宽慰我心。”

嬷嬷点点头,“荣医生谈吐不凡,衣着不俗,想来是这个国家的大户人家子女,若有余力,再资助一二,我将感激不尽。”

宜棠道:“嬷嬷,你说的,容我考虑后再答复你。”

院长面露失望,宜棠不为所动,即便行善,也要三思而后行。

宜棠留下身上所存的银元,交给院长,“改日再送些来。”

“这里还有些。”沈世良从口袋里又摸了些银元出来,递给院长。

“这位先生是?”院长问道。

宜棠看了一眼沈世良,未置一言,沈世良道:“荣大夫是我弟妹。”

院长好奇地看了一眼宜棠,“荣大夫已经成亲?”

宜棠未置可否,院长只当她害羞,笑道:“荣大夫看起来年纪甚小,天真烂漫,不想已经成亲,还请问夫家贵姓?”

沈世良代答:“姓沈。”

院长笑道:“原来是沈太太,我代孩子们谢谢沈太太。”

又望向沈世良,“也谢谢这位沈先生。”

沈世良道:“弟妹,我们走吧。”

宜棠不由看了一眼沈世良,他倒是面色平静,脸比城墙厚,宜棠不好在外人面前与他难堪,低头看着自己一双紧握的手,对院长笑笑,“告辞了。”

宜棠出门,沈世良跟上,“宜棠,我有车,送你回去,日头大,小心中暑。”

“不是弟妹吗?”宜棠讽刺道。

“只要你愿意,喊你弟妹也可以。”沈世良道,“只要你肯原谅我。”

宜棠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沈世良一把拉住宜棠,“宜棠,对不起,你原谅我,我退回到任何你觉得舒服,不让你为难的位置,只要你不拿我当陌生人。”

宜棠顿了顿,回头,“我没有你想象的好,也不值得你这样。”

“你说什么都好,只要你不……不要不理我。”沈世良突然想起来那个女人的事情,慌忙解释道,“那个女病人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宜棠点点头,“这是你的私事。”

沈世良有些难过,这是与他划清界限的意思,“我曾经忏悔过我的过去,你安慰我,你说那是过去的我,有过去的我才有今天的我。”

宜棠黯然,心随境迁,“我跟沈家没有关系了,我也不是你弟妹,我也不愿意被人叫做沈太太。”

“那是你与世元的事情,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沈世良道,“但是不许说要我离你远点。”

宜棠噗呲笑出来,“只要你信守你今天的承诺,不要再对我有男女之情,要我以朋友待你,也不是不可以。”

沈世良心里明明是苦的,脸上却笑出花来,“你放心,宜棠,我送你回去好吗?”

宜棠点点头。

远处三个人窃窃私语,不是别人,就是六国饭店的经理和他请来的两个记者。

福伦达相机的黄铜镜头折射出刺目反光,惊得茶摊伙计几乎要失手打翻盖碗。

记者助理慌忙用黑布罩住正在显影的玻璃干版,镁粉燃烧的余烬在青砖地上冒着缕缕白烟。

经理埋怨道,“什么破烂玩意儿,差点吓到他们。”

“您别怕,他们上车了,汽车声响多大,他们根本没注意。”

“你说,沈世良这么个浪子,对自己弟妹可还真是情深义重啊!”经理不解,一脸坏笑。

“您没有听说过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的不如偷不着的,这还是偷自己弟妹,是不是更刺激?”

三个人猥琐地笑了又笑。

“那故事讲出来够不够真啊,没人信怎么办?”经理不免担心。

“看您说的,老百姓就喜欢捕风捉影,捉奸在床有什么意思,若有似无才有看头,咱还可以跟踪几期,这荣宜棠不是就在酒店住吗,她在,还怕沈世良不来吗?”

“这小子,一双桃花眼都恨不得长在他弟弟媳妇儿身上了,你说沈世元要是知道,是不是得气死?”

“气死什么呀,前几天报纸不是说了吗,沈世元带着两位如夫人在战场上,一位身怀六甲还跟着,想来是这荣宜棠太厉害,容不下,沈世元八成不放心自己的种,才不顾危险把怀孕的如夫人带在身边的。”

“就按你说的,找个会写的,写好点,多找几家报馆发,咱哥俩赚点酒钱。”

“得嘞,您放心,小的这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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