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 第163章 夜读诗经之一六二《四牡》

夜读诗经之一六二

羁旅悲歌：《诗经·四牡》逐联深解

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岂不怀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

四牡騑騑，啴啴骆马。岂不怀归？王事靡盬，不遑启处。

翩翩者鵻，载飞载下，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遑将父。

翩翩者鵻，载飞载止，集于苞杞。王事靡盬，不遑将母。

驾彼四骆，载骤骎骎。岂不怀归？是用作歌，将母来谂。

译文

四匹雄马跑得飞快，那大路又长又弯曲。难道我不想回归家园？只是王家差事无休无止，我的心里满是伤悲。

四匹雄马跑得飞快，高大的白身黑鬣马气喘吁吁。难道我不想回归家园？只是王家差事无休无止，没有闲暇去安居休息。

那鹁鸪鸟轻快地飞翔，飞飞停停，落在丛生的柞树上。王家差事无休无止，没有闲暇去奉养父亲。

那鹁鸪鸟轻快地飞翔，飞飞停停，落在丛生的枸杞树上。王家差事无休无止，没有闲暇去奉养母亲。

驾着那四匹白身黑鬣马的车子，快速地向前奔驰。难道我不想回归家园？因此写下这首歌，寄托对母亲的思念来诉说我的心里话。

《四牡》出自《诗经》，以行役者的视角，真切地倾诉出其在王事劳顿与思家念亲之间的无奈与痛苦，宛如一首悲怆的羁旅之歌，声声泣血，引人深思。

首章：征途启幕，矛盾初显

“四牡騑騑，周道倭迟。”

开篇，“四牡騑騑”四字，宛如一组快镜头，生动呈现出四匹公马奋力奔跑之态，步伐整齐又匆忙。“騑騑”一词，赋予马匹鲜活的动态感，瞬间营造出忙碌且紧张的氛围，直白地暗示出行役的急迫。而“周道倭迟”则巧妙地将视野从马匹切换至道路，悠长曲折的大道，“倭迟”二字精准勾勒出路途的迂回与遥远，让人仿若能看到行役者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艰难跋涉，征途漫漫，无尽无期。

“岂不怀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

“岂不怀归？”以反问的句式，如同一记重锤，强烈地撞击出主人公内心深处汹涌的思归之情，归家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一直在他心中翻涌。可“王事靡盬”却如同一堵冰冷的高墙，无情地横亘在他与家乡之间。王室的差事繁重且永无休止，“靡盬”二字将王事的压迫感展现得淋漓尽致，让他身不由己。这般思归与王事缠身的激烈矛盾，直接催生了“我心伤悲”，直白地宣泄出内心的痛苦与无奈，为全诗奠定了哀伤的基调，让读者也不禁为之动容。

次章：劳顿加剧，无奈升级

“四牡騑騑，啴啴骆马。”

重复“四牡騑騑”，好似电影中的重复镜头，强化了行役途中紧张忙碌的节奏，加深读者对行役艰辛的印象。“啴啴骆马”则是一个特写，细致入微地刻画了其中一匹黑鬃白马疲惫喘息的模样。“啴啴”一词，将马的劳累具象化，从这匹疲惫不堪的马身上，我们完全可以想见行役者一路的艰辛与疲惫，行程的漫长与艰苦不言而喻。

“岂不怀归？王事靡盬，不遑启处。”

“岂不怀归？王事靡盬”再次强调内心的思归之情与王事的繁重，形成反复咏叹，强化矛盾冲突。“不遑启处”进一步点明，由于王事的逼迫，行役者连片刻的安闲休息都成为奢望。“遑”意为闲暇，“启处”指安居休息，这就突出了行役者被王事紧紧束缚的困境，使其无奈痛苦的情感愈发浓烈，令人感同身受。

第三章：飞鸟衬羁，忠孝两难

“翩翩者鵻，载飞载下，集于苞栩。”

此章以翩翩飞舞的鹁鸪鸟起兴，描绘出鹁鸪鸟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时而高飞，时而下落，最终悠然栖息在丛生柞树上的画面。鸟的自由与行役者被困于王事的不自由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对比强烈唤起行役者对自由生活的向往，鸟的悠然自得越发凸显出他自身处境的无奈与悲哀，让人不禁为其命运叹息。

“王事靡盬，不遑将父。”

由鸟及人，“王事靡盬，不遑将父”感慨王室之事无尽头，致使自己连奉养父亲都无法做到。这里将个人的情感从单纯的思归细化到对父亲的孝道上，使情感更加具体深沉，凸显出他在尽忠王事与尽孝父亲之间无法抉择的痛苦，深刻揭示了王事对人伦亲情的冲击与破坏，引发对现实的思考。

第四章：起兴复沓，人伦悲叹

“翩翩者鵻，载飞载止，集于苞杞。”

再次以鹁鸪鸟起兴，重复其自由飞翔、停歇的场景，运用复沓手法，进一步强化鸟的自由与行役者不自由之间的反差，使这种情感氛围更加浓郁。不断加深读者对行役者痛苦处境的感受，为下文情感的进一步深化做足铺垫，让读者的心也随之揪紧。

“王事靡盬，不遑将母。”

与上章“不遑将父”相呼应，“王事靡盬，不遑将母”进一步表明由于王事的重压，不仅无法侍奉父亲，连奉养母亲也成为泡影。对父母尽孝是人之常情，而行役者却因王事难以实现，这种对亲情的亏欠将他内心的痛苦推向了顶点，深刻展现出他在王事与亲情之间的艰难挣扎。同时也将诗歌对现实批判的主题推向**，深刻揭示当时社会繁重的王事对普通百姓家庭伦理和个人情感的无情伤害，引发读者对这种不合理社会现象的强烈反思。

末章：归心似箭，思母情长

“驾彼四骆，载骤骎骎。”

“驾彼四骆，载骤骎骎”，描绘出赶着四匹黑鬃白马，马车急速奔驰的画面。“骎骎”形容马奔跑速度之快，这一描写将行役者归心似箭的心情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恨不得立刻踏上归乡之路，急切之情跃然纸上，让人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焦急与渴望。

“岂不怀归？是用作歌，将母来谂。”

“岂不怀归？”再次强调思归的强烈情感，此时这已不仅仅是对故乡的思念，更是对母亲深深的牵挂。“是用作歌，将母来谂”表明行役者在无奈之下，只能以创作这首歌来倾诉对母亲的思念与牵挂。“谂”有思念、念叨之意，他把所有对母亲的愧疚、思念都融入到这首歌中，至此，诗歌将思母之情升华到极致，也将行役者内心复杂的情感以一种更为深沉、内敛的方式表达出来，余韵悠长，令人动容。整首诗通过层层递进的情感表达，全方位地展现了行役者在王事与亲情之间的无奈、痛苦与挣扎，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与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