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 第186章 夜读诗经之一八五《祈父》

夜读诗经之一八五

祈父

祈父，予王之爪牙。胡转予于恤，靡所止居？

祈父，予王之爪士。胡转予于恤，靡所厎止？

祈父，亶不聪。胡转予于恤？有母之尸饔。

《祈父》译文及注释

【译文】

大司马啊！我本是君王的武臣。

为何把我调往忧苦之地，让我居无定所？

大司马啊！我本是君王的勇士。

为何把我调往忧苦之地，让我漂泊难停？

大司马啊！你实在太不明智。

为何让我陷入忧苦？家中还有母亲需我奉养啊！

【注释】

1. 祈父：周代官职名，即大司马，掌管军事。

2. 予：我。

3. 爪牙\/爪士：指武士，本为中性词，代指君王的亲信武臣。

4. 胡：为何，疑问代词。

5. 转：调遣、驱使。

6. 恤（xu）：忧苦之地，一说通“洫”，指护城河工役（代指苦役）。

7. 靡（mi）所止居：没有固定的居住之所。靡，无、没有。

8. 厎（zhi）止：停止、归宿。“厎”通“止”，意为“至、归”。

9. 亶（dǎn）：实在，确实。

10. 聪：原指听觉灵敏，此处指为政明智。

11. 尸饔（yong）：主持家务、料理膳食。尸，主持；饔，熟食，代指家务。

《诗经·小雅·祈父》宛如一首来自远古的激昂悲歌，奏响了周王都卫士内心深处的愤懑与无奈。全诗共三章，以层层递进的方式，淋漓尽致地抒发了卫士对祈父（掌管军事的司马）的不满与质问，同时也将他们对频繁调遣的怨愤以及对家庭责任的深切担忧一一展现，生动地勾勒出那个时代底层士卒的艰辛处境和复杂情感。

第一联：职责与苦难的初次碰撞

“祈父，予王之爪牙。胡转予于恤，靡所止居？” 诗的开篇，卫士以一种急切而又愤懑的口吻，直接呼喊出 “祈父”，这一呼告瞬间抓住了读者的注意力，仿佛能看到卫士那焦急无奈的神情。接着，卫士自称是 “王之爪牙”，“爪牙” 一词，在此并非贬义，而是形象地比喻自己如同君王锋利的爪牙、坚实的护卫，是保卫王室的重要力量，强调了自身肩负的重大职责。

然而，强烈的职责感与残酷的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卫士紧接着质问祈父：“胡转予于恤，靡所止居？” 意思是为何要将我调往那充满忧患之地，让我四处奔波，连个安稳的居所都没有？这种直接的质问，如同一把利刃，直刺祈父的决策失误。卫士们本应在合适的岗位上履行保卫王室的职责，却被无端调遣到困苦之地，居无定所，生活陷入了无尽的苦难之中。

从艺术手法来看，呼告句式的运用在此处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打破了常规的叙述方式，让卫士直接与祈父对话，增强了情感的爆发力，使读者能够深切感受到卫士内心的愤怒与无奈。同时，“爪牙” 这一比喻，不仅明确了卫士的身份和职责，也为下文的质问埋下了伏笔，使整个诗句更加富有张力。

这一联诗，深刻地揭示了卫士对自身职责被滥用的愤怒。他们的忠诚与付出没有得到应有的对待，反而被随意安排到艰苦的环境中受苦。这种愤怒的背后，是对安定生活的强烈渴望，他们渴望能够在履行职责的同时，拥有一个安稳的家，过上平静的生活。

第二联：怨愤的加深与反思的萌芽

“祈父，予王之爪士。胡转予于恤，靡所厎止？” 第二联与第一联遥相呼应，再次以 “祈父” 的呼喊开篇，强化了卫士内心的不满情绪。这一次，卫士将自己称为 “王之爪士”，“爪士” 与 “爪牙” 意思相近，但此处的替换并非简单的重复，而是进一步强化了卫士作为王室禁卫军的身份。

同样的质问再次响起：“胡转予于恤，靡所厎止？” 意思是为何又把我派到这忧患之地，让我奔波不停，看不到尽头？相较于第一联，这里的 “靡所厎止” 更加强调了奔波的无休止，突出了卫士们所遭受苦难的长期性和严重性。这种反复咏唱的方式，就像一首激昂的乐章中不断重复的主旋律，使卫士对频繁调遣的怨愤愈发深沉。

从艺术效果上看，反复咏唱的手法不仅增强了诗歌的节奏感和韵律感，更使情感表达得到了进一步的深化。“爪士” 与 “爪牙” 的替换，看似细微的变化，实则强化了卫士身份的重复性，让读者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卫士们始终坚守着自己的职责，却始终得不到合理的对待，从而突出了他们对调遣的无奈和无力感。

在主题表达上，这一联进一步升华了诗歌的内涵。卫士们不仅仅是对调遣表示不满，更是开始对自己的职责与现实处境之间的矛盾进行深刻反思。他们不禁思考，自己如此忠诚地履行职责，为何换来的却是无尽的苦难？这种反思，也揭示了统治者在用人方面的不当，他们没有合理安排卫士的工作，导致了卫士们的生活陷入困境，也削弱了王室的保卫力量。

第三联：家庭责任与社会不公的强烈控诉

“祈父，亶不聪。胡转予于恤？有母之尸饔。” 诗的最后一联，卫士的情绪达到了顶点。他直接指责祈父 “亶不聪”，即实在是不明事理，这一指责语气强烈，毫不留情，将矛头直接指向了祈父的失职。

接着，卫士再次质问 “胡转予于恤？”，这已经不仅仅是对调遣的简单质问，更是对祈父决策的全面质疑，表达了卫士内心深处的极度不满。而最后一句 “有母之尸饔”，则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将诗歌的情感推向了**。这句话的意思是家中母亲独自操持家务，而自己却因被调遣在外，无法尽孝。这一家庭情感的引入，使卫士的怨愤更具感染力，也让读者深刻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痛苦与无奈。

从艺术手法来看，“亶不聪” 的指责简洁有力，直接表达了卫士对祈父的不满和失望。而 “有母之尸饔” 则巧妙地从家庭的角度出发，将个人的遭遇与家庭责任联系在一起，使诗歌的情感更加丰富多元。这种从个人职责到家庭情感的转变，不仅使怨愤更加真实可感，也让读者更加全面地了解到卫士们所面临的困境。

这一联诗，深刻地展现了卫士对家庭责任的重视。他们在为王室尽忠的同时，也渴望能够尽到为人子女的孝道，照顾好家人。然而，统治者的不当用人却让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无法兼顾家庭与职责。这种对家庭责任的牵挂，以及对统治者用人不当的深刻批判，最终上升为对社会不公的强烈控诉。卫士们的遭遇，反映了当时社会底层人民的普遍困境，他们的声音，代表了那个时代无数被压迫者的心声。

总体赏析

《祈父》这首诗，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深刻的思想内涵，成为《诗经》中一首极具现实主义色彩的佳作。全诗采用反复咏唱的形式，如同层层叠叠的波浪，将卫士对频繁调遣的怨愤与对家庭责任的担忧不断推向**。诗歌语言质朴直白，没有过多的修饰，却饱含着真挚的情感，充分展现了卫士敢怒敢言的性格特点。

从开篇的职责与苦难的碰撞，到中间的怨愤加深与反思萌芽，再到最后的家庭责任与社会不公的强烈控诉，诗歌以质问的语气贯穿始终，既有对自身职责的深刻反思，也有对家庭的深深牵挂。这种对个人命运与社会现实的紧密结合，使诗歌具有了强烈的时代感和现实意义。它让我们看到了那个时代底层士卒的艰辛生活，也让我们感受到了他们对不公命运的抗争精神。《祈父》不仅仅是一首诗歌，更是一段历史的见证，它以其独特的方式，为我们展现了古代社会的一个侧面，让我们在千年之后，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些卫士们内心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