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 第189章 夜读诗经之一八八《我行其野》

夜读诗经之一八八

我行其野

我行其野，蔽芾其樗。昏姻之故，言就尔居。尔不我畜，复我邦家。

我行其野，言采其蓫。昏姻之故，言就尔宿。尔不我畜，言归斯复。

我行其野，言采其葍。不思旧姻，求尔新特。成不以富，亦只以异。

《我行其野》译文及注释

【译文】

第一章

我行走在荒野之上，樗树茂盛枝叶苍苍。

因为婚姻的缘故，才来与你共同生活。

你却不再养育我，我要回到我的家乡。

第二章

我行走在荒野之上，采摘那蓫草充肠。

因为婚姻的缘故，才来与你同宿共房。

你却不再养育我，我要返回我的故乡。

第三章

我行走在荒野之上，采摘那葍草充饥。

你不念往日婚姻情，追求新欢另结新配。

并非新人比我富，只是你心变了心意。

【注释】

1. 蔽芾（fèi）其樗（chu）：蔽芾，枝叶茂盛的样子；樗，臭椿树，比喻无用之材（此处或喻指丈夫）。

2. 昏姻：即“婚姻”，指夫妻关系。

3. 言就尔居：言，语助词；就，靠近，此处指嫁与；尔居，你的家。

4. 尔不我畜：即“尔不畜我”。畜，通“慉”，意为养育、容纳，引申为爱重、收留。

5. 复我邦家：复，返回；邦家，家乡。

6. 蓫（zhu）：草名，即羊蹄菜，可食用，味苦涩。

7. 言采其葍（fu）：葍，即小旋花，根茎可食，饥荒时充粮。

8. 新特：新的配偶。特，配偶（《诗经·小雅·我行其野》毛传：“特，匹也。”）。

9. 成不以富，亦只以异：并非因为新人富有，只是因为你心变异。成，通“诚”，确实；只，同“只”，仅仅。

诗旨提示

《我行其野》出自《诗经·小雅》，是一首弃妇诗。诗中以荒野行走、采摘苦菜为背景，控诉丈夫喜新厌旧、抛弃糟糠之妻的行径。通过“樗”“蓫”“葍”等意象，既暗示婚姻的苦涩（如樗树无用、野菜味苦），又以“不思旧姻，求尔新特”直斥男方的薄情。末句“成不以富，亦只以异”点明变心是弃婚的根本原因，道尽古代女性在婚姻中的被动与无奈，情感悲愤而隐忍，是《诗经》中反映婚姻悲剧的经典篇章。

《诗经·小雅·我行其野》宛如一首饱含血泪的悲歌，从一位被丈夫抛弃的女子心底深处悠悠响起，生动而细腻地诉说着她的悲愤与无奈。全诗共三章，每章六句，凭借反复咏叹的独特形式，如同一层层涌动的浪潮，将弃妇复杂的内心世界徐徐铺展在读者眼前。

第一联：希望破灭，踏上归乡之路

“我行其野，蔽芾其樗。” 诗的开篇，一位孤独的女子身影映入眼帘，她踽踽独行在荒郊野外，身旁是枝叶茂密却毫无用处的臭椿树（樗）。在古代文化语境中，树木常被赋予各种象征意义，而这臭椿树在此处恰如其分地象征着女子遇人不淑、所托非人的悲惨命运。那看似繁茂的枝叶，在女子眼中却显得如此刺眼，仿佛是对她不幸婚姻的无情嘲讽。

“昏姻之故，言就尔居。” 女子思绪飘回往昔，当初因婚姻，她满心欢喜地来到丈夫身边，与他共同生活，本以为找到了一生的依靠，能携手走过岁月的风风雨雨，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这份对婚姻的憧憬与期待，在如今看来，却如同泡沫般脆弱，一触即破。

“尔不我畜，复我邦家。” 然而残酷的现实如同一记重锤，将她的美好幻想击得粉碎。丈夫不再爱她，对她弃若敝履，无情地将她从曾经共同构筑的生活中驱逐出去。无奈之下，女子只能含着泪，决定返回故乡。“复我邦家” 短短四字，蕴含着无尽的心酸与凄凉，那是她在被世界抛弃后的最后一丝慰藉，故乡，成为了她心灵的唯一避风港，尽管这归途满是苦涩与不甘。

从艺术手法而言，此联以 “蔽芾其樗” 起兴，借助臭椿树这一自然意象，巧妙而含蓄地比喻男子的无情无义，将女子内心的失望与痛苦具象化，极大地增强了情感的表达力度，让读者能深切体会到她的无奈与悲伤。这一联诗，不仅精准地表达了女子对失败婚姻的失望之情，更勾起了她对故乡的深深思念，为全诗奠定了哀伤、无奈的情感基调，让人为之动容。

第二联：生活艰难，更念家族温暖

“我行其野，言采其蓫。” 画面再次切换，女子依旧行走在那片荒芜的郊野之中，这次她俯身采摘着蓫菜。蓫菜，这种野菜在古代常被穷苦之人采摘食用，用以维持生计。女子采摘蓫菜这一行为，深刻地象征着她被弃之后生活的艰辛与困苦。她独自一人，在这陌生而冰冷的世界里挣扎求生，每一次弯腰采摘，都仿佛是对命运不公的一次无声抗议。

“昏姻之故，言就尔宿。” 回忆再次涌上心头，曾经因为婚姻，她与丈夫同宿一室，相互依偎，那温暖的过往与如今的孤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凸显出她此刻处境的凄凉。

“尔不我畜，言归斯复。” 丈夫的绝情再次刺痛她的心，既然已无法再在这段破碎的婚姻中寻得一丝温暖，她毅然决然地选择回归家族。“言归斯复”，这份对家族的依恋，不仅仅是因为生活的无奈，更是源于内心深处对亲情温暖的渴望。在家族中，她或许能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得到些许安慰与支持，这是她在绝望中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艺术表现上，“言采其蓫” 的细致描写，宛如特写镜头，进一步强化了女子孤独、无助的形象，使读者能真切感受到她在困境中的挣扎与坚持。此联深化了女子对失败婚姻的失望情绪，同时也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她对家族的深深依恋，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在命运漩涡中努力寻找温暖与依靠的柔弱却又坚强的女子形象。

第三联：愤怒控诉，婚姻信念崩塌

“我行其野，言采其葍。” 女子的脚步依旧在郊野徘徊，她采摘着葍草，这再次强调了她生活的困苦依旧没有丝毫改变。在这无尽的苦难中，女子的内心不再仅仅是悲伤与无奈，愤怒的火焰开始熊熊燃烧。

“不思旧姻，求尔新特。” 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愤怒的指责，斥责丈夫完全不念及曾经的夫妻情分，无情地抛弃自己，转而追求新欢。这一控诉，饱含着女子多年的委屈与不甘，曾经的海誓山盟如今化为泡影，丈夫的背叛让她对爱情和婚姻的信念彻底崩塌。

“成不以富，亦只以异。” 女子一针见血地指出，丈夫的变心并非因为新欢家境富裕，纯粹只是他喜新厌旧的本性作祟。这两句诗，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丈夫的薄情，将他的丑恶嘴脸揭露无遗。此刻，女子的情感已从最初的悲伤、无奈，转变为了强烈的愤慨，她对这段婚姻感到了彻底的失望，曾经的美好回忆如今都变成了刺痛她心灵的利刃。

从艺术效果来看，“言采其葍” 的描写不仅再次渲染了女子生活的困苦，更衬托出她内心的愤怒与无奈达到了顶点。这一联诗，将女子对男子喜新厌旧的愤慨之情抒发得淋漓尽致，同时也展现了她对这段失败婚姻的深刻反思和彻底绝望，让读者深刻感受到她所遭受的巨大伤害，也引发了对人性和婚姻的深刻思考。

总体赏析

《我行其野》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深沉的情感内涵，成为《诗经》中弃妇诗的经典之作。全诗通过反复咏叹的形式，层层递进地展现了弃妇从失望、无奈到愤怒、绝望的复杂情感变化过程。诗歌巧妙运用比兴手法，以女子在郊野看到的自然景象起兴，如蔽芾的樗树、采摘的蓫菜和葍草，生动形象地象征着女子孤独、无助的处境以及生活的艰辛，极大地增强了情感的表达效果，使读者仿佛能切身感受到她的痛苦与挣扎。

同时，诗歌通过对女子婚姻遭遇的细致描绘，深刻地揭示了男子的无情与喜新厌旧，引发了人们对婚姻中忠诚与责任的思考。在展现女子对婚姻失望的同时，也着重刻画了她对家族的深深依恋，这种对亲情温暖的渴望，让我们看到了人性在困境中的坚韧与执着。《我行其野》宛如一面镜子，映照出古代社会中女性在婚姻中的弱势地位和悲惨遭遇，以其真挚的情感和深刻的主题，跨越千年时空，依然能触动读者的心灵深处，成为经典的文学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