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 第199章 夜读诗经之一九八《巧言》

夜读诗经之一九八

《巧言》是《诗经·小雅》中的一篇，揭露谗言乱政之害，痛斥奸佞小人。以下是原文解析：

原文

悠悠昊天，曰父母且。无罪无辜，乱如此幠。昊天已威，予慎无罪。昊天大幠，予慎无辜。

乱之初生，僭始既涵。乱之又生，君子信谗。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

君子屡盟，乱是用长。君子信盗，乱是用暴。盗言孔甘，乱是用餤。匪其止共，维王之邛。

奕奕寝庙，君子作之。秩秩大猷，圣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跃跃毚兔，遇犬获之。

荏染柔木，君子树之。往来行言，心焉数之。蛇蛇硕言，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彼何人斯？居河之麋。无拳无勇，职为乱阶。既微且尰，尔勇伊何？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

译文

悠悠苍天啊，你就像人间父母一样。我们无罪又无辜，为何遭此大乱惶。苍天已显威严相，我确无罪请明察。苍天降下这祸乱，我真无辜请鉴察。

祸乱初起时，谗言已被包容。祸乱再蔓延，君子竟信谗言。君子若能斥谗言，祸乱很快就止息；君子若能赏忠良，祸乱很快就消亡。

君子屡屡盟誓，祸乱反而增长。君子轻信盗贼，祸乱更加暴虐。盗贼之言太甘甜，祸乱因此渐蔓延。小人不供职尽责，反使君王受祸难。

高大庄严的宗庙，君子精心来建造。国家大政有条理，圣人用心来制定。他人有啥坏心思，我能一一来推测。蹦跳乱窜的狡兔，遇到猎犬就被捉。

柔韧的好木材，君子亲手来栽种。流言蜚语纷纷传，心中自有数衡量。夸夸其谈说大话，都从谗人口中出。花言巧语如笙簧，厚颜无耻赛城墙。

试问那人是何物？住在河边湿地上。无勇无谋没本事，专门制造祸事端。腿上生疮脚浮肿，你的勇气在哪里？阴谋诡计一大堆，你的党羽有几人？

注释

1. 昊天：苍天。

2. 且（ju）：语气词，表感叹。

3. 幠（hu）：大，指祸乱大。

4. 僭（jiàn）：谗言。

5. 涵：包容。

6. 遄（chuán）沮（ju）：迅速止息。

7. 祉（zhi）：福，此处指奖赏忠良。

8. 盗：指谗佞小人。

9. 餤（tán）：原指进食，此处指逐渐蔓延。

10. 邛（qiong）：病，此处指祸害。

11. 奕奕：高大美盛的样子。

12. 寝庙：宗庙。

13. 大猷（you）：治国大道。

14. 莫（mu）：通“谋”，谋划。

15. 毚（chán）兔：狡兔。

16. 荏染：柔韧的样子。

17. 蛇（yi）蛇：轻率、夸大的样子。

18. 簧：笙簧，喻言辞动听。

19. 麋（méi）：通“湄”，水边。

20. 拳：力。

21. 职：主，专。

22. 微：小腿生疮。

23. 尰（zhong）：脚浮肿。

24. 犹：谋，指阴谋。

生僻字注音

? 幠：hu

? 僭：jiàn

? 遄：chuán

? 沮：ju

? 祉：zhi

? 餤：tán

? 邛：qiong

? 毚：chán

? 蛇：yi（此处不读shé）

? 麋：méi

? 尰：zhong

解析

此诗以质问苍天起笔，控诉谗言导致的祸乱，揭露统治者听信谗言的昏聩。诗中对比“君子信谗”与“圣人谋政”，痛斥小人“巧言如簧”的丑恶面目，呼吁君王明辨忠奸。全诗情感激愤，比喻生动（如“跃跃毚兔”喻小人，“柔木”喻良才），层层递进地揭示谗言乱政的本质，具有强烈的批判性与现实意义。

《诗经·小雅·巧言》宛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那个谗言肆虐、政治黑暗的时代。全诗以犀利的言辞、深刻的洞察，淋漓尽致地表达了诗人对谗言惑国的强烈批判，以及自身无辜遭受谗害时那满腔的愤懑，其蕴含的情感力量和思想深度，穿越千年仍振聋发聩。让我们逐联深入剖析这首诗的独特魅力。

第一联：呼天抢地，冤屈申诉

“悠悠昊天，曰父母且。” 诗歌开篇，诗人便将目光投向那广袤无垠的苍天，满怀深情地将其视作父母。在古人心中，苍天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是公正、仁慈的象征，如同父母般庇佑着世间万物。然而此刻，诗人的心境却与这美好的期许背道而驰。

“无罪无辜，乱如此幠。” 诗人悲愤交加，大声疾呼，自己明明没有任何罪过，却莫名其妙地陷入了这如乌云般浓重、铺天盖地的祸乱之中。这突如其来的灾祸，让诗人感到无比的冤屈和困惑，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命运对自己如此不公。

“昊天已威，予慎无罪。昊天大幠，予慎无辜。” 诗人反复咏叹，苍天啊，你如此威严，可我确实是清白无罪的；苍天啊，你这般昏聩，我真的是毫无过错的。这种反复申辩，如同重锤击鼓，声声震撼人心，将诗人内心的绝望、无助与愤懑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就像一个在黑暗中孤立无援的人，向着苍天苦苦哀求，希望能得到公正的对待，却只换来无尽的沉默。

从艺术手法来看，反复咏叹的运用，极大地增强了情感的表达效果。诗人不断强调自己的无罪，让读者深切地感受到他所承受的冤屈之重，以及对命运不公的强烈抗议，也为全诗奠定了悲愤的情感基调。

第二联：祸乱溯源，谏言君王

“乱之初生，僭始既涵。” 诗人以敏锐的洞察力，直指祸乱的源头。他深刻地指出，祸乱最初的产生，源于谗言的出现，而当谗言刚刚冒头时，统治者不仅没有加以制止，反而予以包容。这就如同在萌芽状态的毒草没有被及时拔除，反而得到了滋养，为日后的祸乱埋下了隐患。

“乱之又生，君子信谗。” 随着时间的推移，祸乱再次滋生、蔓延，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统治者（君子）轻易听信谗言。那些心怀叵测的小人，用花言巧语迷惑了统治者的心智，让他们做出错误的决策，从而导致国家陷入混乱，百姓生灵涂炭。

“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 诗人紧接着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如果统治者能够对谗言感到愤怒，坚决予以抵制，那么祸乱或许就能迅速止息；如果统治者能够任用贤能，施行善政，那么祸乱就可能很快结束。这里运用了假设和对比的手法，将统治者不同的态度所产生的不同结果鲜明地呈现出来，深刻揭示了谗言对国家的巨大危害，以及统治者在其中所起的关键作用，发人深省。

第三联：批判昏君，揭露谗害

“君子屡盟，乱是用长。” 诗人进一步批判统治者的昏庸行为，他们屡次与诸侯盟誓，试图维护国家的稳定与和平，然而却屡屡听信谗言，导致祸乱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这些盟誓在谗言的侵蚀下，变得毫无意义，如同废纸一般。

“君子信盗，乱是用暴。” 统治者信任那些进谗言的小人，就像信任盗贼一样，使得祸乱变得更加残暴。这些小人凭借着谗言，在朝廷中肆意妄为，为所欲为，他们的行为严重破坏了国家的秩序，给百姓带来了沉重的灾难。

“盗言孔甘，乱是用餤。” 诗人用生动的比喻，将谗言比作甜美的毒药。那些谗言听起来十分甜蜜，如同甘美的食物，让统治者沉迷其中，难以自拔。然而，正是这些甜言蜜语，如同慢性毒药一般，慢慢地侵蚀着国家的根基，使祸乱不断滋生、蔓延。

“匪其止共，维王之邛。” 诗人指出，这些进谗言的小人根本不尽职守，他们的所作所为，只会给君王带来灾难。他们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出卖国家和百姓的利益，将国家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此联通过比喻的手法，生动形象地描绘了谗言的危害，使读者能够清晰地看到谗言是如何一步步破坏国家的，也让诗人对统治者昏庸和谗言危害的批判更加深入人心。

第四联：贤愚对比，洞察奸佞

“奕奕寝庙，君子作之。” 诗人首先提到，那高大宏伟的寝庙，是统治者（君子）主持建造的，这体现了统治者在国家建设方面的功绩，也暗示了他们本应承担起治理国家的重任。

“秩秩大猷，圣人莫之。” 然而，那些有条有理、关乎国家兴衰的重大谋略，却没有得到统治者的遵循。他们没有像圣人那样，以智慧和品德来治理国家，而是被谗言蒙蔽了双眼，做出了许多错误的决策。

“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跃跃毚兔，遇犬获之。” 诗人话锋一转，表明自己能够洞察他人的险恶用心。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狡猾野兔，一旦遇到机警的猎犬，就难以逃脱被捕获的命运。诗人以猎犬自比，暗示自己能够识破那些进谗言之人的阴谋诡计，与统治者的昏庸无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进一步突出了诗人的敏锐和睿智。

此联通过对比和比喻，一方面揭示了统治者的无能，他们虽有建设国家的能力，却缺乏治理国家的智慧；另一方面展现了诗人的洞察力，使诗人的形象更加鲜明，也让读者对诗人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第五联：起兴批判，讽刺谗人

“荏染柔木，君子树之。” 诗人以柔韧的树木起兴，暗示统治者亲手栽培、提拔了那些进谗言的小人。这些小人就像柔弱的树木，看似无害，却在不知不觉中对国家造成了极大的危害。

“往来行言，心焉数之。” 对于那些四处传播的谗言，诗人心中一一有数。他清楚地知道这些谗言是如何产生的，又是如何在朝廷中蔓延开来的，对谗言的传播路径和危害有着深刻的认识。

“蛇蛇硕言，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诗人毫不留情地批判那些谗言之人，他们说出的大话、假话如同长蛇般蜿蜒不绝，滔滔不绝。他们巧舌如簧，说起话来就像音乐般动听，然而却毫无诚信可言。这些人明明在说谎，却毫无羞耻之心，脸皮厚得让人不齿。诗人运用比喻和讽刺的手法，将谗言之人的丑恶嘴脸刻画得入木三分，让读者对他们的行为感到无比厌恶。

此联通过起兴、比喻和讽刺等手法，生动形象地描绘了谗言之人的形象，表达了诗人对他们的强烈批判和鄙视之情。

第六联：质问讽刺，揭示本质

“彼何人斯？居河之麋。” 诗人愤怒地质问，那些进谗言的小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居住在河边，看似平凡无奇，却在暗中兴风作浪，成为祸乱的根源。

“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诗人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些人既没有勇气，也没有力量，然而却专门制造祸乱。他们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将国家搅得不得安宁。

“既微且尰，尔勇伊何？” 诗人继续讽刺道，这些人身体瘦弱，疾病缠身，连基本的健康都没有，他们所谓的 “勇气” 又在哪里呢？他们不过是一群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小人，靠着谗言来谋取私利，根本没有真正的本事。

“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 诗人最后嘲讽地问道，你们虽然诡计多端，想出了许多坏主意，但是你们的追随者又有多少呢？你们的所作所为，最终只会遭到人们的唾弃，成为孤家寡人。

此联通过质问和讽刺的手法，深刻揭示了谗言之人的无能和可悲。诗人的言辞犀利，一针见血，让读者看到了谗言之人的本质，也感受到了诗人对他们的极度轻蔑和愤慨。

总体赏析

《诗经·小雅·巧言》是一首极具现实主义色彩的政治讽谕诗。诗人运用丰富多样的艺术手法，如比兴、反复、对比、比喻、讽刺等，将对谗言惑国的批判和对自身遭遇的愤懑表达得淋漓尽致。

诗歌语言锋利如刀，每一句都仿佛是对谗言和昏君的有力抨击，读来让人热血沸腾。诗人以敏锐的目光洞察了那个时代的政治黑暗，将谗言的危害、统治者的昏庸以及谗言之人的丑恶嘴脸一一揭露出来，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和强烈的批判精神。

从结构上看，全诗层层递进，从对自身冤屈的申诉，到对祸乱根源的剖析，再到对统治者和谗言之人的批判，逻辑清晰，条理分明，使诗歌的主题更加突出，情感更加真挚。

《巧言》不仅是诗人个人情感的宣泄，更是对那个时代社会现实的深刻反思。它提醒着后人要警惕谗言的危害，保持清醒的头脑，坚守正义和真理。这首诗以其独特的艺术价值和思想价值，成为《诗经》中的经典之作，在历史的长河中闪耀着永恒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