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诗经 第246章 夜读诗经之二四五《生民》

夜读诗经之二四五

生民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

诞弥厥月，先生如达。不坼不副，无菑无害。以赫厥灵。上帝不宁，不康禋祀，居然生子。

诞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诞寘之平林，会伐平林。诞寘之寒冰，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实覃实訏，厥声载路。

诞实匍匐，克岐克嶷。以就口食。蓺之荏菽，荏菽旆旆。禾役穟穟，麻麦幪幪，瓜瓞唪唪。

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茀厥丰草，种之黄茂。实方实苞，实种实褎。实发实秀，实坚实好。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

诞降嘉种，维秬维秠，维穈维芑。恒之秬秠，是获是亩。恒之穈芑，是任是负。以归肇祀。

诞我祀如何？或舂或揄，或簸或蹂。释之叟叟，烝之浮浮。载谋载惟。取萧祭脂，取羝以軷，载燔载烈，以兴嗣岁。

卬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胡臭亶时。后稷肇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

以下是《生民》的生僻字注音、注释和译文：

生僻字注音

? 禋（yin）：一种祭天的仪式。

? 弗（fu）：“祓”的假借，除灾求福。

? 歆（xin）：心有所感而欣喜。

? 坼（chè）：裂开。

? 副（pi）：破裂。

? 菑（zāi）：同“灾”。

? 寘（zhi）：放置。

? 腓（féi）：庇护。

? 字（zi）：哺乳。

? 嶷（ni）：形容婴儿开始会走路的样子。

? 蓺（yi）：种植。

? 荏菽（rěn shu）：大豆。

? 旆旆（pèi pèi）：茂盛的样子。

? 穟穟（sui sui）：禾穗饱满下垂的样子。

? 幪幪（měng měng）：茂盛的样子。

? 瓞（dié）：小瓜。

? 唪唪（běng běng）：果实累累的样子。

? 茀（fu）：拔除。

? 秬（ju）：黑黍。

? 秠（pi）：一种黑黍，一壳二米。

? 穈（mén）：赤苗嘉谷。

? 芑（qi）：白苗嘉谷。

? 恒（gèng）：遍，满。

? 揄（you）：舀取。

? 蹂（rou）：通“揉”，揉搓。

? 叟叟（sou sou）：淘米声。

? 浮浮（fu fu）：热气上升的样子。

? 羝（di）：公羊。

? 軷（bá）：出行时祭路神。

? 卬（áng）：我。

? 豆：古代食器。

? 登：古代食器，似豆而浅。

? 臭（xiu）：气味。

? 亶（dǎn）：确实。

注释

1. 姜嫄（yuán）：传说中周始祖后稷的母亲。

2. 帝：上帝。

3. 武：足迹。

4. 敏：拇，大拇指。

5. 震：通“娠”，怀孕。

6. 夙：通“肃”，严肃恭谨。

7. 弥：满。

8. 达：小羊，这里指顺产。

9. 赫：显示。

10. 寘：放置。

11. 平林：平原上的树林。

12. 会：恰好。

13. 呱：小儿哭声。

14. 覃：长。

15. 訏：大。

16. 岐：知意。

17. 嶷：识事。

18. 就：趋往。

19. 役：通“颖”，禾穗。

20. 穟穟：禾穗成熟下垂的样子。

21. 相：助。

22. 黄茂：嘉谷。

23. 方：开始吐芽。

24. 苞：苗丛生。

25. 种：短而肥。

26. 褎：禾苗渐渐长高。

27. 发：禾茎拔节。

28. 秀：禾苗抽穗。

29. 坚：谷粒饱满。

30. 颖：禾穗沉甸甸下垂。

31. 栗：谷粒坚实。

32. 邰：地名。

33. 舂：把谷物放在石臼里捣去皮壳或捣碎。

34. 簸：扬米去糠。

35. 蹂：通“揉”，揉搓。

36. 释：淘米。

37. 烝：同“蒸”。

38. 谋：商量。

39. 惟：思考。

40. 萧：香蒿。

41. 祭脂：用牛油涂抹在萧上，祭祀时烧起来有香气。

42. 燔：烧。

43. 烈：烤。

译文

当初先民生下来，是因姜嫄能产子。怎样生下先民来？先祭天帝后祭神，祈求神灵赐儿子。她踩天帝脚印感神灵，独自居处心欢喜，于是有孕很恭谨。十月怀胎产婴儿，就是始祖名后稷。

怀胎满月要生产，头胎生得很顺利。产门不破也不裂，没灾没难体健康。这些事情显灵异。上帝心中不安宁，难道祭祀不虔诚？居然生下这个儿。

把他丢在小巷里，牛羊赶来庇护他。把他丢在树林中，恰遇有人来砍树。把他丢在寒冰上，鸟儿展翅覆盖他。鸟儿飞去他啼哭，哭声又长又洪亮，声音一直传路上。

后稷渐渐会爬行，又懂事来又聪明，能自己去找食物。他种大豆和小豆，大豆小豆都茂盛。禾穗饱满沉甸甸，麻麦长得多兴旺，大瓜小瓜都累累。

后稷开始种庄稼，有他独特好方法。拔除田间的杂草，把那良种来种下。禾苗出土很整齐，禾苗慢慢在长高。拔节抽穗渐渐成，谷粒饱满质量好。禾穗下垂沉甸甸，就在邰地建家园。

上天降下好品种，有那黑黍和秠谷，还有赤苗和白苗。遍种黑黍和秠谷，收割按亩来计算。遍种赤苗和白苗，担起背着运回家。回家开始把祭行。

我们祭祀怎么做？有人舂米有人舀，有人簸米有人揉。淘米声音叟叟响，蒸饭热气往上冒。大家一起商量好，采来香蒿和油脂，取来公羊祭路神，又烧又烤味道香，祈求来年更兴旺。

我把祭品放豆中，放在豆里和登中。香气开始往上升，上帝安然来享用。气味真是很美好。后稷始创祭享礼，但愿没有罪和悔，一直流传到如今。

《生民》作为《诗经·大雅·生民之什》的开篇之作，以其古朴而庄重的文字，展开了一幅周民族起源与发展的宏大画卷，是一首承载着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长篇史诗。

一、主题思想：溯源寻根，崇农敬神

《生民》将笔触深入到周民族的遥远往昔，追本溯源地讲述了始祖后稷的传奇身世以及他在农业领域的惊世才能。在这段叙述中，历史的真实与神话的奇幻相互交织，共同勾勒出后稷独特的生命轨迹。后稷神奇的出生经历，如姜嫄履巨人足迹而受孕，以及他被遗弃后又屡次得到神异庇佑，这些情节无不透露着远古时期人们对神灵的敬畏与对祖先神秘身世的尊崇。而他在农业种植方面所展现出的天赋异禀，培育出各类农作物，推动了周民族从游牧向农耕的重大转变，则凸显了农业在周民族发展历程中的核心地位。周民族通过对后稷事迹的传颂，表达了对祖先开创之功的深深敬意，以及对农耕文明的高度尊崇和依赖。这种对祖先的崇拜、对神灵的敬畏以及对农业的重视，构成了周民族精神信仰和文化传承的基石，也反映了当时人们对自身起源和生存方式的深刻思考。

二、结构与章法：严谨有序，叙事连贯

全诗八章，章节的篇幅安排错落有致，四章每章十句，四章每章八句，却能做到内容一气呵成，结构严谨缜密。除了开篇和结尾两章，其余各章皆以“诞”字领起，宛如奏响的激昂鼓点，引领读者逐步深入后稷的世界。这种格式上的严谨统一，不仅增强了诗歌的节奏感，更使得各章之间的衔接紧密自然。从表现手法而言，《生民》纯用赋法，摒弃比兴，以质朴平实的语言直接叙述后稷的生平事迹。诗歌依照时间顺序，从后稷的神奇诞生开始，历经被遗弃的磨难、成长过程中的探索，直至在农业上取得卓越成就，层层递进，每一个环节都叙述得生动详明，宛如一部纪实性的历史纪录片，将后稷的一生清晰地呈现在读者眼前，让人们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周民族早期的生活风貌和奋斗历程。

三、修辞手法：多样精妙，增色添辉

1. 赋法直陈：整首诗以赋法贯穿始终，直接铺陈后稷的种种事迹，不借助任何比兴的修饰，却能让故事的发展脉络一目了然。这种直接叙述的方式，使诗歌具有极强的纪实性，仿佛读者能够亲眼目睹后稷的成长与奋斗，增强了诗歌内容的可信度和真实感，也让后稷的形象更加立体丰满。

2. 对仗工整：诗中存在多处对仗工整的语句，如“实方实苞，实种实褎。实发实秀，实坚实好”，这些对仗句不仅在形式上呈现出整齐对称之美，更在音韵上产生了和谐悦耳的效果，增强了诗歌的韵律感。通过对仗，诗人对农作物生长的不同阶段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描绘，从种子的萌芽、生长到成熟，生动地展现了农业生产的蓬勃生机。

3. 拟人传情：“鸟覆翼之”一句赋予了鸟类以人类的情感和行为，在冰天雪地中，鸟儿用自己的羽翼为被遗弃的后稷遮风挡寒，这一拟人化的描写使得诗歌画面充满了温情与生机。这种拟人手法的运用，不仅让自然万物显得更加亲切可感，也进一步烘托出后稷命运的神奇与不凡，使诗歌更具艺术感染力。

四、情感表达：崇敬感恩，祈愿未来

《生民》字里行间洋溢着周民族对祖先后稷的无限崇敬与赞美之情。后稷作为周民族的开创者，他的诞生、成长以及对农业的巨大贡献，都被视为神灵的恩赐和祖先的福泽。周民族对后稷的歌颂，实则是对自身民族根源的深情回望和对祖先功绩的高度认可。同时，诗歌中对农业生产的细致描写，也流露出周民族对农业的极度重视，农业是他们赖以生存和繁衍的根基，是生活的核心所在。对神灵的敬畏则贯穿于诗歌的始终，从后稷的神奇出生到祭祀活动的隆重举行，都体现了周民族对神灵力量的尊崇和对神意的顺从。通过对后稷一生的叙述，周民族表达了对祖先的感恩之情，正是后稷的努力和奉献，才为他们创造了安定的生活和发展的基础。这种情感中还蕴含着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殷切祈愿，希望能够继承祖先的传统，在神灵的庇佑下，继续繁荣昌盛，生生不息。

五、历史价值：映照早期社会与文化

从历史的维度审视，《生民》犹如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周朝早期的社会风貌和文化观念。诗中对祭祀仪式的详尽描述，强调了祭祀在周人生活中的重要地位，这不仅体现了周人对神灵的虔诚崇拜，更是他们维系社会秩序、传承家族文化的重要方式。对祖先的敬仰则是周人文化传承的核心，他们通过祭祀和传颂祖先的事迹，强化了家族和民族的认同感与归属感。此外，诗歌中对农业生产的细致入微的刻画，如对农作物品种的记载、种植过程的描述等，为我们揭示了当时农业已与畜牧业分离，完成了第一次社会大分工的历史事实。这反映出农业在周人经济生活中的主导地位，以及农业文明对周民族发展的深远影响，为研究古代社会经济和文化的发展提供了珍贵的历史资料。

《生民》作为一首古老而经典的史诗，凭借其严谨精巧的结构、生动详实的叙事和深邃厚重的思想内涵，全方位、深层次地展现了周民族的起源与早期发展历程。它既是对周民族始祖后稷的深情礼赞，也是一部记录周民族早期历史的珍贵文献，更是对农业文明的热情颂歌。在历史的长河中，《生民》始终闪耀着独特的光芒，为后世子孙了解和传承周民族的文化精神提供了重要的依据和指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