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煊黎明 第九章 罪的执行者 第一节

曙光市，黎明保卫战六年前。

“判决如下，请全体起立。被告人图施旦涉嫌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

夜晚，男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女人见状连忙上前接过男人的衣服和手提包。男人把衣服和包递给女人，蹲下换鞋。“小泽睡了吗？”“早就睡了，谁知道你今天突然回来。”两人正是白小泽的父母，白鑫和孟佳。“什么时候才能调回来啊老公，小泽白天上学，我自己在家心里一点也不踏实。”“就这几天了，放心。那件案件今天终于是结束了，这周末就在家休息了。”“最近真是辛苦你了老公，不过这件事，这样处理真的对吗？”“法律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爸你回来了！”白鑫的话没说完，白小泽突然走了出来，他刚睡下不久，听到有人开门后又听到了父母的谈话，随后便走了出来。白鑫一边笑着一边说：“嗯，我回来了...”

“...”

“...”

“...”

“又是梦么？”

白小泽从床上坐起，时间已经来到早上。“我记得这个场景，父亲被调去曙光市工作了一年，很久没见过他，那晚突然就回来。他和妈妈当时在说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时间回到灾变三个月之后，赵筱灵和高启叶出发执行任务不久，白小泽终于醒了过来。虽然是初代神体，但他恢复的速度却很快，短短一天便找回了灾变之前的状态，只是手脚还有些不太协调。灵诺亚特意放下了手里的事情来看白小泽，他以为他看到的依然会是那个情绪不稳定、尚不成熟的孩子，但他来到恢复场地看到积极配合的白小泽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当他看到白小泽的双眼时，他发现，眼前的少年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即使身上仍有些稚气。恢复训练过后，两人闲聊起来。“感觉怎么样白小泽？我甚至有段时间担心你醒不过来。”白小泽没有立刻回应，他停下脚步看着下方忙碌的众人，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我睡过去多久，更不知道我醒了多久。”灵诺亚有些没太听懂，白小泽转过身看着灵诺亚继续说：“我已经醒了很久，久到我感受不到时间，但我始终无法睁开双眼。我能思考，我能感受到我的眼前不是一片漆黑，能感受到我身上的那些装置，甚至能感受到有个人每天都会在我面前待上很久，我很确信有这样一个人。直到那天，我终于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让这双眼睛睁开。我的内心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平静。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灵队，但有些事情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灵诺亚听着少年陈述自己的感受，明明意识清醒却无法醒来，这是他都未曾有过的经历。“也许不是坏事，对吧？”灵诺亚拍了拍白小泽的肩说：“既然已经醒了，就别去想那么多。筱灵每天都在担心你，但又恰好你醒的时候她不在，眼下她正在执行任务，等任务完成回来，好好谢谢她，别白瞎了她的心思。”白小泽把头转向一边，若有所思。接下来的几天白小泽专心在自己的恢复训练上，就连听说米洛和杜诗琪任务结束都没有去迎接，他似乎一直在思考什么，但更可能的是，什么都没有思考。米洛和杜诗琪回来的第四天，他们在前往讨论这次任务细节的路上，第一次遇到了重伤后醒着的白小泽，这几天白小泽的行踪神秘，给他发去的消息也都没回应，三人见面，米洛感到有些尴尬，杜诗琪没什么感觉，白小泽看着两人一开始没有什么表情，走进后微笑了一下打了招呼：“好久不见。”然后从他们身边走过。米洛看着白小泽走过去，感觉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他想跟杜诗琪说些什么，但杜诗琪也已经走远。

几天后，灵诺亚抱着的高启叶回到Z区，一同跑回来的还有同样重伤但仍没有倒下的赵筱灵，白小泽看到这一幕，仿佛大梦初醒一样，立刻跑向了赵筱灵，赵筱灵看着醒过来的白小泽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没有停留，而且紧跟着灵诺亚，直到高启叶被去抢救。赵筱灵内心混乱，浑身上下明明全是伤却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白小泽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看着满脸是血的赵筱灵，他走到她的面前：“筱灵，你状态不对，你也得去接受治疗。”赵筱灵略微抬头看向了白小泽的双眼，仿佛意识到什么，一下子倒了下去，白小泽顺势接住了她，灵诺亚这时也才想起赵筱灵也受伤严重，也为她紧急安排了治疗。好在两人都是神体，几天后便恢复不少。赵筱灵整整昏睡了三天，期间白小泽几乎一步也未曾离开，连续五六十个小时都未合眼。他看着床上睡着女孩儿的脸庞，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眼前这个陪伴他许多年的女孩竟如此美丽动人，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庞。少年的心跳逐渐加速，就在他刚要收回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房间。白小泽瞬间收回抚摸赵筱灵脸庞的手，回头看去，发现赵登正在看着他们。白小泽有些尴尬，他站了起来，走向赵登：“好久不见赵叔，你怎么来了？”赵登没有回答，示意白小泽出门说话。白小泽轻轻关上房门，看着眼前疲惫的赵登，显然，他是得知女儿重伤抽时间赶来的。“小泽，你和我一起也经历很多了，这么多年来看着你和筱灵一起长大，就好像你也是我的孩子一样，所以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赵登神情严肃，白小泽摆弄起手指，有些紧张，不知道赵登要说什么，无数个想法中，某个让他有些期待的想法似乎最为突出。“我看到筱灵受伤的样子了，我也见过太多结局很惨痛的战士，我不想让筱灵也变成那个样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白小泽虽然听得很清楚，但似乎并没有理解赵登的含义。“我想让她离开这里，我知道她有什么神体，有什么超能力，但那不是我作为一个父亲让自己女儿过这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的理由。我希望她能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阳光明媚的城市，找一份普通的工作，找一个普通的对象，组成一个普通的家庭，过普通的生活。”听到这里，白小泽似乎已经明白赵登的意思，但赵登仍没有停下。“我和赵莱，还有你的父母，我们都知道你和筱灵的感情，知道筱灵有多么在乎你，在乎你的程度甚至大于我和她的妈妈，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让她离开这里。还有...离开你。我们知道如果不出意外你们最后会结为夫妻，会很开心地生活在一起，我知道的。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对吗？我不知道小莱和你说过什么，但现在，作为她的父亲，我恳求你，求你让她离开这里，让她做一个普通人。”赵登的情绪有些激动，这也是白小泽第一次见到连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黎明市警长，他知道他是认真的，但他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赵登见白小泽没有说话，于是继续说：“你也在乎她的对吧？有的时候爱一个人就得学会放手，让筱灵远离这些危险，这就是你对她最大的爱。只要你能答应帮我让她离开这里，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你，我愿意跪下求你...”说完赵登已经摆出要跪下的姿势，白小泽见状赶紧扶住赵登，等他站稳白小泽匆忙开口：“我知道的赵叔，我知道的，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说完白小泽看着赵登的眼睛，仿佛有泪水要流出。“赵叔，我和你想的一样，我也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希望她能幸福快乐地生活，更何况，我这种人，怎么可能让她幸福呢。我答应你，我会疏远她的，我会让她离开这里，我答应你，而且我不会告诉她我们今天的谈话，请你放心。”两人又谈了一会儿，之后赵登又和灵诺亚交谈了片刻后便匆匆离去。灵诺亚没有问白小泽什么，夏知木靠在灵诺亚的怀里问：“你说这样对他真的好吗？这个年纪，不正是你们男人口中说的会遇到钟情一生的人的时候吗？会不会太残忍了。”“那也是他要学的一课。”灵诺亚话音刚落，夏知木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叉着腰问灵诺亚：“好啊，你十几岁的时候还真有能让你钟情一生的女人是吧？我真是错付了！”说完便假装生气加速走开。灵诺亚无奈地笑了一下，扭过头看了一眼远处发呆的白小泽，随后也离开了这里。

赵筱灵醒来前的最后一晚，白小泽看着眼前的女孩，此刻他才发觉自己有多迟钝。直到今天赵登和他说了那么多为止，他才意识到他有多爱眼前的这个女孩。他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轻轻的把女孩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抚摸着她的手指，看着少女清秀的脸庞，他十分想抱住她。赵登的话语在他的脑海里久久不能忘却，连带着让他想起，艾玖牺牲不久后筱灵那次在异国他乡被人追杀，想起筱灵灾变时她胆战心惊的躺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想起昨天她破损的黑甲，一脸鲜血的样子。赵登说得对，让赵筱灵离开这里，就是对她最真挚的爱。他缓缓放下筱灵的手，把椅子放回一旁，径直走向外面。在关上房门时，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屋内，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赵筱灵醒来后不久就能下床了，可以说她已经痊愈了，她的心情格外的好，但是就是找不到白小泽。听说高启叶今天要拆脸上的绑带之后，黎明小队众人纷纷赶去她的病房，陪她一起度过这一时刻，就连任务在外的王大蛮也在视频里参与了进来。赵筱灵在这里终于看到站在最后面的白小泽，她没有说什么，上去直接抱住了他的胳膊：“我好紧张啊...万一启叶真的那什么了怎么办啊...哎呀...”白小泽没有推开赵筱灵，但他的表情却很耐人寻味，好在赵筱灵只是搂着他的胳膊，没有看他。终于，高启叶脸上的绑带拆了下来，一切都完好如初，皆大欢喜。赵筱灵更是直接冲过去抱住了高启叶，经过终末事件后，她也喜欢上了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势必要成为很好的朋友。高启叶开心着，扭头看见了人群后的白小泽，白小泽虽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但她明显看出对方眼里的落寞，她没有说什么，也只是微笑着回应，随后白小泽便转身默默地离开。没人注意到白小泽离开，赵筱灵在开心片刻之后也才发现消失的白小泽，她追了出去，屋内的众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也没太在意，毕竟今天难得很多人恰好没有任务，大家都借此机会聊了很多。赵筱灵找了两圈，在一个角落看到了白小泽，她先是跑向他，靠近之后又有些俏皮的慢慢地走了过去。白小泽始终没有看赵筱灵，赵筱灵撅起嘴，抓住了白小泽的手，让她猝不及防的是，白小泽立刻把手抽了回去。赵筱灵脸上的笑容僵住，没懂白小泽在做什么，白小泽一脸不耐烦的转了过来：“筱灵，刚才我就想说了，你能不能别在那么多人面前和我表现得这么亲密？我们也只是普通的朋友好吗？”赵筱灵脸上的笑容消失，一脸不可置信的问：“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会照顾我几天几夜吗？普通朋友会趁没人的时候摸我的脸吗？”白小泽听后不知道说什么，沉默片刻后说：“我们顶多也就是做了几年同学不是吗？而且那段破日子根本什么都不算。再说，我照顾你也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身材比那些普通的女生更好，更有...”“啪！”清澈的巴掌声响彻在四周，白小泽的脸火辣辣的疼，赵筱灵用力地抽了他一巴掌，她瞪着双眼看着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气氛尴尬到极点。白小泽又接着说：“你打我干什么啊？你不会真觉得我喜欢你吧？我喜欢的人完全不是你好吗...你别太自作多情了...这挺作的。”白小泽越说越没有底气，但赵筱灵已经注意不到这些，她的呼吸越发急促，再次抬起手抽了出去，只不过这一次巴掌没有落在白小泽脸上，而且她自己脸上。白小泽看见赵筱灵抬起手下意识闭上眼睛，又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后他发现，这一巴掌并没有落在他的脸上，他睁开眼看过去，却看到了让他铭记一生的画面：赵筱灵右脸通红，巴掌印清晰可见，刚刚的怒气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委屈。豆大的泪珠不停地滴落，女孩咬着自己的嘴唇，浑身颤抖，刚刚扇自己的力量之大让她的头发都已散开，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心碎的声音却又如此清晰。白小泽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向旁边看去，他深知自己绝不能再多看哪怕一眼。片刻后，赵筱灵转身离去，没有再说一个字，白小泽这才抬起头，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他的心情也跌落至谷底。

夜晚，白小泽久违地打开了曾经的手机，那里有数不清的和赵筱灵的回忆，他一张照片一张照片翻看着。他把手机连上网，想看看两人的聊天记录，但就在连上网的一刻，一条特殊的消息进入了他的眼帘，他整个人仿佛都从即将把他淹没的情绪中抽了出来。

“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看到这条消息，记得回复我哦，法律之子。——图施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