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下的时局,还有一方霸主没有露面,那便是盘踞在西北的巨龙——李渊。
过了黄河就有一句顺口溜,那便是“天下乱不乱,李渊说了算”,这话有点大但没毛病,作为南北双巨头之一的李唐帝国,庞大的国土面积和军事体量就是它硬气的根本,这还不算骁勇善战的二爷和那身经百战的玄甲军。
北方联军弄起来四十万人之后可是第一件事就是知会了李渊,甚至都没有用强硬的口吻而是用子侄之名,开口便是李家叔父在上。
信中杨英将自己的苦楚委婉道来,集结军备并非图谋天下而是为了自保,当下田魏的动作明显就是针对他们,因为污蔑夏林的事就是他们那个小团体干的,而一旦查到,这种动摇国本的事必然会导致开战,所以杨英属实无奈,唯有应对。
他还说请李家叔父放心,四十万人战后便卸甲归田,绝不染指西北一寸,还请叔父给他一条生路。
杨英这人倒也算是个人物,这能屈能伸的架势着实也摆在了脸上。虽然杨英只比李渊小三岁,但他明显把李渊往上生生抬了一辈。
话到这个份上李渊其实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出了名的要面子还拧巴,所以他面对当下的局势就这么选择了隔岸观火。
这件事其实也在夏林预料之中,在回来的路上他就与景泰帝聊过李渊这档子事,他说若是那个位置上坐的是李世民,他不趁机把整个华北平原吃下那他就不叫李世民,但若是李渊,这逼摆明就是打算等结束之后再谈条件,要他自己出兵恐怕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他也别指望过什么好日子就是了,夏林已经让八百精锐跟随李世民去了西北,他们直接受长公主的指挥,到时给他们来一版玄武门之变,这件事只要发生,没有三年李唐都缓不过这口气。
至于缓过气之后会如何,还能如何?除非他们李唐开始修仙,否则这个杀兄的恶名就死活逃不掉了,只要景泰帝咬死不禅让,他们这辈子都别指望从乱臣贼子的困境中走出来。
名要正,言要顺,至于这样是不是会害了长公主,那肯定也是会害的,但夏林还有别的招数,因为随着他们一起过去的还有整个隐蔽战线的战士,反正不管干什么,先激怒李建成让他先下手就完事了。
趁着这笔糊涂账算不清时,以长公主的性子肯定不会杀自己的哥哥,所以最后很可能就会是李世民抢下这份名望去逼宫李渊,最后李渊估计是要退位当太上皇了。
接着李世民当皇帝,他摆明不会杀姐姐也不敢杀姐姐,毕竟他小子精明的很,知道杀了姐姐的结果就是得被人用大炮轰……
然而只要他不下手杀长公主,那么李建成就死不成,李建成不死,他陇西集团就肯定要讨伐李世民,两方对垒最后以李世民的智慧他肯定不会选择硬来,必然会退而求其次,大家各退一步,李唐皇帝他不当了,但也不能给李建成来当,因为他也要活命。
那最后就只有两个选择了,一个是把皇位还给李渊一个是把皇位过给姐姐,给李渊是不太可能了,天底下都只是听说爹给儿子传位的,几时候听过这般倒反天罡,他李渊再怎么样也承受不了这么没下限的事吧?
那皇位自然就会落在三娘的身上。
哦……至于李世民跟夏林说什么以后李治会当皇帝,夏林要是能信他才有鬼呢,为什么他要死死的把儿子控在江南道,就是因为这儿子放回去可能就要五岁登基了,不光自己吊毛实权没有,还被人拿捏成了质子。
大人的事大人办,不要牵扯到孩子身上。
还是那句话,在政治舞台上,轻易相信他人是会死很惨的,李世民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拥护姐姐不过就是为了能得到江南道的支持,至于事后是不是会有属下给他把黄色的袍子披在身上,他不知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大有可能捶足顿胸的说上一句“你们可是害苦了朕啊”。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先把李唐给搅合一把,夏林才有时间腾出手好好折腾一把以杨英为首的一众下三滥。
“今年居然下雪了。”
正在湖心岛上垂钓的夏林突然感觉有冰凌子落在脸上,他取过斗笠带上,只听见噼啪的动静传来,桶里空空如也,他弯下身子在湖中舀了一桶水拎了回去,毕竟佛家有云,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水里也有万千生灵,至少不算空军了。
外头的雪子儿噼啪的越来越急促,刚刚过了辰时便已经变成了飘扬的雪花,金陵很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不出一个时辰整个天地就已经成了白雪皑皑。
这会儿就见冒着热气的湖中一叶扁舟缓缓而来,接着一个穿着斗篷的人下了船,鬼鬼祟祟的来回看了看后便一头钻进了湖心岛的别苑之中。
亮出令牌,他轻而易举的进入到了院子之内,来到门口捏着嗓子说:“大人,陛下念及大人还没留后,特意派我来跟大人配个种。”
“张仲春你死不死!”
老张推开门:“诶,你怎么发现的?我自以为学得惟妙惟肖了,我还专门去跟戏园子里的领班请教过呢。”
“死走。”夏林斜靠在床上,正盯着炉子上的开水冒热气,无聊到开始计算用这种效率低下的煤炉子一壶开水要多久才能彻底烧开:“你一开口我就闻到你身上的骚臭味道。”
老张转过身关上了门,坐到了桌前翘起二郎腿开始对着茶壶嘴喝茶:“这次你可干了一票大的,察事司这会儿都忙到脚下出火星子了,你却还能如此悠哉。”
“朝堂上有什么风向?”
“谁敢?”老张轻笑:“这个节骨眼,不管是为你求情还是要求严惩最后都得死无全尸,高士廉都告病在家闭门不出还不见客了。这谁还不懂事呢,所有人都当你这人不存在,只要不跟你沾边一切都好说,跟你沾边都得死。”
夏林笑了起来,他就是要的这个效果,朝堂上有些人的确是需要敲打敲打了,小树不修不直溜。
“那个狗皇帝呢?”
“出征了啊,今早上走的。当下滕王监国,马周辅政,我被提了一个太子少保。估计是要把我送到中枢去了。”
“哦~~~张少保,恭喜恭喜。”夏林阴阳怪气的说道:“难怪见您张少保气色红润,原来是高升进堂了。”
“跪下。”老张一指地上:“你一个被革了职的五品官,同进士出身的废物,也敢躺着跟爷说话?爷现在正四品,过些日子可就是从三品了!你BYD还嚣张?”
“来人啊,把张仲春扔进湖中溺死,就说张少保失足落水,惊惧而亡。”
外头快步走进来几个金甲的士兵,刀枪都亮出来了,老张嘿嘿一乐:“行,小瘪三,今天你要是不动手你都是狗。”
夏林歪着脑袋看着老张:“去,把他给我吊起来,就说张少保鬼上身了,鄙人略懂祝由术,当下作法给他驱邪。”
“诶诶诶!!!”老张站起身跟那几个金甲勇士玩起了秦王绕柱:“行,停!不玩了。”
说夏林要给他溺死,他是不信的。但要说这狗东西把自己吊起来喂点金汁催吐他是一点都不怀疑的。
该强的时候强,该弱的时候得弱,官场上也不少年头了,懂……
屏退金甲勇士,张少保重新坐回了位子,开始扒拉桌上糕点:“你这都是什么破玩意?烧鸡都没有一只?你就拿这个招待我?”
“废什么话,有骨头的一概都没有。”夏林摆手:“礼部的软禁规矩,他娘的真烦人,大肥肉子吃不吃?”
“也行。”
俩人在茫茫大雪天里搭起一个灶台,在院中整起了脆皮五花肉,听到柴火的噼啪之声,张少保好奇的问道:“这次出征你不随着去?”
“我能去么?我是药引子。”夏林给土灶添了一把柴火:“彻查天下,等同变法你知道啊?希望能给这破烂大魏续命几年。”
“多续几年,我还没正经当过宰相呢。”老张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说道:“等我当过瘾了,你再把这烂摊子给掀咯。”
“如今满朝文武半江西,你当了宰相,真要是掀了摊子,你第一个要被革职查办,你没贪污吧?”
“贪是没有,不过别的事多少还是有点的。比如之前高士廉改税制的时候,我偷摸着吃了他家三百亩地,这算不算贪污?”
“地呢?”
“卖了。”
“钱呢?”
“盖学堂去了。”老张摊开手:“我能怎么办嘛。”
“行,不算贪。难怪拓跋靖要把你提上去遏制高士廉,你这逼的法子邪门的很。”
两人逼逼了一阵,夏林突然想到:“你来这是干什么来了?”
“审讯啊,我察事司大掌柜,我审主犯啊。”
“不对啊,不是安慕斯负责的么?这个事你别乱来啊,他真弹劾你。”
“你以为安子傻呢?”老张撇了撇嘴:“他大理寺授权察事司亲查主犯夏道生。他要的是重振法家荣耀,当年被你气到吐血的经历他可没忘呢。”